「做這種麻煩的事,與我自己有什麼益處?但是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苦衷。」
老李說:「正如剛才陳太太所說,是為了兩個老人家。」
是的,這是我願意相信的理由。
「我總得去她家裡看看,免得一無所知,到底未出世的嬰兒,有一半是那邊的骨肉。」
老李說;「陳太太,今天夜了,改天吧,你不急吧。」
我說:「我們改後天。」
這一次是我第一次來九龍城。
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大白天,太陽很熾熱,風大的緣故,可以忍受燠熱的空氣,舊樓臺上晾出的衣服吹得飛舞,我咪起眼睛,用手遮住額頭,往樓上看,深深的露臺破落萬分,頹垣敗瓦,似黑色的深洞,裡面鬼影幢幢,一天的灰沙。
「這房子將拆了。」老李皺上眉頭,「十分汙穢。」
我心一動,「你同她母親聯絡過?」
老李坦白地說:「我想不用預約,我們沒有電話。」
「我自己上去,」我說:「老李,你在樓下等我。」
「陳太太,我想我還是陪著你的好,我在門口等你比較安全。」
甫踏上樓梯,我明白老李為什麼會那麼說。
樓梯間沒有燈光,布滿土地神位,香火飄緲,不知飄向何處,住戶要什麼樣的神來保佑他們平安呢?
我很震驚,樓梯用木板製造,踏上去有吱吱咕咕的響聲,沒有扶手,兩邊牆壁骯髒得不能置信,老李扶著我上去。
我問:「幾樓?」
「三樓。」
我們走到二樓轉角,突見人影一閃,老李本能地用身體擋住我,只見梯間撲下的是一個女孩子,長頭髮,穿最流行的網孔裝,一雙尖頭高跟鞋足有九公分高,走這麼崎嶇的樓梯也不怕摔死。她嚼著口香糖,看見我們,停下腳步,好奇地觀望。
這時我的眼睛漸漸習慣黑暗的光線,只覺得她長得十分標緻,才一瞬間,她已經衝下樓梯,一路發出拍拍的腳步聲,顯然這條樓梯難不倒她,看樣子人生的道路也難不倒她。
我苦笑地跟老李說:「沒想到這裡是美人窩。」
老李忍不住加上一句,「為什麼一般千金小姐都長得似一團番薯?」
我補一記:「上帝是公平的。」
梯間散漫著一陣惡臭。老李趨向門前,用手拉一拉門鈴。那是一條鐵線,通往木門裡的一支銅鈴,清脆地響了兩下。
我好奇到極點,也詫異到極點。怎麼可能還有人住在這種地方?
老李象是看出我的心事,他並沒有看我,只見喃喃地說:「是的,是社會的錯。」
我並沒有笑出來,我們站了很久,才聽見腳步聲前來開門。木門上的一個小方格被開啟來,才張望一下,大門就開了,我看到福利署的姜姑娘。
「陳太太。」
「姜姑娘?」我有意外的喜悅,象是他鄉逢故知一般。
相信對方也有同感,馬上問,「陳太太怎麼也來了?」
「我找王銀女的家長,同他們有重要的事商量。」
姜姑娘今日一身白衣,清慡的圓面孔,堅毅的神情,站在汙穢的背景前,就象一位天使般。
「姜姑娘,你一定要幫我的忙。」我踏前一步。
「這是我的職業。」她微笑,「既然來了,大家進來吧。」她掩上門,顯然是這裡的熟客。
「姜姑娘已經來過多次了吧。」老李問。
她輕輕籲出一口氣,「這兩年來我抽空就來。」
「開頭是她們向你求助的嗎?」我說。
姜姑娘答:「曾經一度,銀女蹤過兩個月,惹出很大的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