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住在地下室,狹窄陰暗潮溼老鼠亂躥。我像個孤魂野鬼般長大,別看現在文弱的樣子,那時候每天都跟人打架,孩子們聯合起來欺負我,向我丟石頭扒我的褲子,甚至往我臉上撒尿。每次我都會反抗得更激烈,最終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家,讓外婆心疼地擦些沒用的紅藥水——最後誰都打不過我了,他們看到我就嚇得四散逃竄,那些人都說我會變成大流氓,甚至像我後爹那樣的殺人犯。但我的學習成績好得出奇,就靠著幾本破爛的課本,東家用剩下來的圓珠筆,我考進了市重點的南明高階中學。大學畢業後,外婆住在一戶有錢人家做傭人,而我就搬進了單位的宿舍。”
“申明,我可以同情你,但不會改變我對於案情的看法。”
“我想告訴你,那個男人,雖然早被槍斃燒成了骨灰,但他一直活在我心裡,時不時在噩夢中浮現,那個喝醉了的黑色身影,帶著鐵皮鞋子的腳步聲,一點點向我靠近……”
初為人父的黃海,聽到這些都有些傷感:“別說了。”
“讓我說完!關在看守所裡的這幾天,每夜都會重新夢到他——那張骯髒的臉,漸漸湊到我的鼻子前,然後掐緊我的脖子,他要來為自己報仇,若不是我向警方告發,媽媽只會當作是普通的病死,他怎麼可能會被判處死刑?每次我都是在夢中被活活掐死後再醒來!”
“這樣的噩夢,作為警察,我偶爾也曾做過,夢見被我擊斃的歹徒。”
黃海真想抽自己一耳光,怎能在嫌疑犯面前露怯?
忽然,申明的手伸過鐵欄杆,抓住了黃海的衣袖,戰慄著說出一句話:“昨晚,我夢見我死了,是被一把刀子從背後捅死的,然後變成了一個小孩。”
十二年後,黃海的額頭多了數道皺紋,他看著牆上紅色墨水畫出的人物關係圖,中間觸目驚心的“申明”二字,便在這下面又畫出一條紅線,直接指向另一個名字——司望。
第六章
2007年,司望升入了五一中學初中部。
這一年,何清影有些不祥預感,也許是兒子本命年的緣故,她決心用更多時間陪伴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開個小店,讓望兒也經常來店裡。她的銀行存款還有十萬元,當年谷家收養望兒的補償費還清高利貸後剩下的。
暑期,在黃海警官的幫助下,何清影租下門面開了間小書店,選址就在五一中學的馬路對面。
司望給書店起了個名字——荒村書店。
何清影和兒子頂著盛夏的烈日,在38攝氏度的高溫下,去圖書批發市場進貨,兩個人都被曬褪了一層皮。除了司望最愛的文學與歷史書,還挑選了大量教輔教材,這是小書店生存下來的唯一途徑。她特意把郭敬明的《悲傷逆流成河》與韓寒的《一座城池》堆在一起,再加上各種懸疑驚悚類的小說,如今的初中生不就喜歡這些嗎?
開學當天也是荒村書店開張的日子,黃海警官帶著一群警察來獻花捧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書店裡出了殺人案。
早上八點,完成放鞭炮儀式,何清影帶兒子去對面中學報到。司望戴著紅領巾,早早催促媽媽回書店去照看。離別時她有些傷心,但孩子已到了不喜歡在學校叫媽媽的年齡。
五一中學在長壽路上,大門旁邊是高階夜總會,每晚門口都會排滿豪車,有濃妝豔抹的小姐出入。學校有塊不大的操場,兩側種滿茂盛的夾竹桃。教學樓呈馬蹄形連在一起,中間有個小天井。操場對面有排兩層樓的矮房子,像條長長的孤島,醫務室與音樂教室就在那裡。司望比別人更快適應了新環境,若非故意鬆懈怠慢,肯定會成為班裡成績最好的學生。
司望依然很少與人接觸,在老師眼裡是個極其孤僻的孩子,也沒人知道他在小學三四年級的經歷。他為爾雅教育集團拍的代言照,早被扔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