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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黑衣人用了巧勁兒,墨譽一屆文弱書生的身子骨還是摔得不輕,他想從地上爬起來,剛直起腰,人卻再次跌倒下去。
“噝——”他下意識地哼了一聲,這才發現腳踝扭了,稍稍一動便劇烈疼痛。
此時,外頭的腳步聲齊刷刷地湧來,彷彿一支即將出徵的軍隊。然而,此刻的軍隊卻並非為了征戰沙場斬殺夷狄而來,是為了抓他墨譽。
如此勞師動眾,肯定是因為她的一聲命令。嫡公主的身份那般尊貴,要殺一個人,要放一個人,全憑她一句話罷了。若她說不認識他,從未見過他,一切又將會如何?
呵呵,他在痴心妄想些什麼?
不再平白做夢了,墨譽苦笑,現如今他什麼都不剩,只剩一條苟延殘喘的性命,他唯一需要去思量的只是如何活下去。
這麼想著,他也再顧不得身上是否沾了草屑、溼土,握著越腫越高的腳踝,穩了穩顫抖不已的身體。稍稍一碰腫痛處,他便疼得鬆了手,仍舊直不起腰,疼痛迫使他低矮下來,一步一挪地朝庭院深深的寺中走去,想要找到一處容身之所。
只要熬過今夜,明日就有人來接應他……墨譽在枯枝敗葉中穿行,記起方才黑衣人所說的話。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這般告訴他了,自他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離開了牢獄,他們便如此囑咐過他。若非他任性地想要回去解釋清楚,不肯受這不明不白之獲救,想必藏到明日也絕不會打草驚蛇。
他不知黑衣人是誰,不知他們為何要救他,甚至已然不知自己因何要如此卑賤地活著,殺人不過頭點地,他把自尊與驕傲通通踩在腳下,又有誰真心稀罕?
法華寺植有大片四季常青的松柏,聽著似乎近在身後的腳步聲,墨譽慌張地在樹叢中穿行,妄圖離那些追捕的聲響遠一些,於是,他專挑狹窄的小道前行,甚至林中並無路時,他也縮著身子在其中橫衝直撞。
追捕聲越來越清晰,墨譽已然魔障,越逃越快,原本就已襤褸的衣衫屢屢掛在倒刺上,狠狠地撕裂他的皮肉……
“什麼人在那裡?!”
他鬧出的動靜太大,林外有人出聲喝問道。
墨譽倉惶地蹲下來,用手抱著頭,動也不敢再動,忍著腳踝處的劇痛和身上細細密密無孔不入的尖刺,他喘息著渾身發抖。
他不動,不代表旁人也不動,雖然不似寺院外的大片腳步聲,可依然能清晰地聽見有人朝他躲藏的方向走來。
不能被他們發現!
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他必須要躲過今夜,他得活著見到明日的太陽!他怎麼甘心?怎麼甘心落入這般進退無路的境地?
人到了生死邊緣,唯一隻剩下求生意識,墨譽咬著牙,拖著已經腫得碗口粗的腳踝,一步一挪地往松林深處爬去。那處松林茂密,看起來異常僻靜,夜色已然降臨,成了他最好的掩護,然而夜裡風大寒涼,也給了他最悽楚的冰冷。等墨譽摸索著走到一處緊閉的偏門,靠在牆上喘息不定,以為自己足夠安全時,竟見不遠處有大片的亮光正在朝他靠近。
“方才好像闖入了什麼東西,去搜一搜。”
“是。”
“搜仔細點兒,多事之秋,若是出了什麼亂子,你們項上的人頭可不夠砍的!”
“是!”
聽這說話的語氣,不像是法華寺內的僧人,墨譽忽然記起,法華寺自從被陛下封為鎮國禪寺以來,為了保護寺中藏經閣內的經書,派了不少京衛軍守衛在此。那下命令的,定然就是駐紮此地的京衛軍首領。
太天真了,墨譽筋疲力盡地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道他以為躲在寺廟之中就可得清淨?若果真如此,世人該爭著搶著出家為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