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韓武敲門時,韓曄正在喂著籠中的白兔子小黑吃東西,它在他這兒養了幾個月,卻不見胖,反而一日比一日消瘦。韓曄的身子還未痊癒,胸口的位置中了箭,便一直疼到了心裡。他披著衣服坐在椅子上,見小黑不肯再吃,他將一根手指伸進籠子的縫隙裡,逗著它白色的毛茸茸和三瓣嘴。
小黑蹲在那,眯著眼睛蹭著他的指頭,乖順無比,忽然不知發什麼瘋,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兔子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韓曄的手立刻被咬破,兩串血珠從兔牙刺過的地方滾落。
韓曄卻半分不惱,往日深邃的星眸帶著一絲難得一見的溺愛,他將籠子拎起來,笑聲低低的:“她在的時候怎麼不敢咬?等她走了,便只顧拿我撒氣,你是知曉她不會再回來罰你了嗎?”
兔子會咬人,卻不會說話,韓曄的問只能是空無回應,兔子看著他,似乎越發鬱郁,縮到籠子裡頭睡覺去了,不肯再聽他說話。明明是她送給他的生辰之禮,若沒有她在,它卻不認他。
“世子。”
這時,韓文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韓曄將鐵籠子放回了桌上,眸子裡的寵愛與寬容逐一消失無蹤。
“世子,王爺已經去休息了。”韓文立在那兒道。
“嗯。”韓曄沒什麼表示。
這父子二人,竟沒有任何歡喜相見的心思,一個比一個淡漠。
“三世子來探望您。”韓文又道。
“大哥身子可好些了?”
不等韓曄有任何表示,准許他進來與否,韓北已經跨過門檻自顧自走了進來。他著一身厚重鎧甲外系披風,眉宇間已略微長開,跟五六年前韓曄離開北郡府時大有不同。
韓曄其實已經認不得這個弟弟,他的兄弟不少,共有五人,而一母所出的那個弟弟,屍骨埋在夏天時虞美人開得最爛漫的那塊陡崖上。據說,站在北郡府法華寺的佛塔頂端,可以望見那方遙遠的陡崖。
骨肉親情,對韓曄來說,是已經入土的東西,無甚掛牽。
面對韓北的關切詢問,韓曄只淡淡點了點頭,便算給了答覆。
韓北早就恨著韓曄的高傲無禮,這會兒他開口,韓曄居然連哼都不哼一聲,他的面子往哪裡擱?
見百里落陪同他進來,韓北便轉移了目標,對著百里落道:“大嫂,此番父王從北郡府帶來了人參鹿茸,大哥若是服下,身子定能很快康復。”
因有前車之鑑,差點死於非命,百里落這幾日聽了韓曄的話,不敢再私自出府去,擔心遭遇殺生之禍,且她念起往後的好日子,覺得興奮不已,連日來躍躍欲試地在韓曄面前學著如何做一位賢妻。
韓曄不答話,百里落便替他周全,笑應道:“多謝三弟關心,夫君已好多了。”
韓北的話素來多,少時也就罷了,自韓曄南下為質子,北郡府便任他逍遙,加上他娘受父王寵,他簡直無法無天,也一點都沒打算將這位在盛京為質子的大哥放在眼裡,更沒有看人眼色知曉進退。
他如無無人之境般環顧著屋內的陳設,感嘆道:“大哥,你這新房佈置得相當簡陋啊,大嫂難道不覺得委屈?作為大興國尊貴的定安公主,豈不應該錦衣玉食才對?晉陽王府雖地處邊境,卻也是國之要塞,八百里大西北絕不會讓公主受委屈的!”
像百里落這種修煉成了人精的,怎麼可能看不出韓曄的喜怒,即便韓曄不說,他也當是不喜歡韓北這番“豪言壯語”的,她便笑道:“三弟說笑了,大西北固然物產富饒,勤儉才是為家之本,夫君在吃穿用度上從不鋪張,而且,本宮的嫁妝至今未曾動過,錦衣玉食又有何難?”
韓北不想百里落會說出這番話來,他素來是個不服輸的驕縱個性,當下便不大舒服了,說話也更加沒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