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見識罷,你這雞蛋還沒咱天宮的鴿子蛋大,咱這兒的雞,一條雞腿夠管三十個壯漢子吃飽三天!得,看你小子還知道些好歹,我就高高手!”
不待那人答話,李門神大手一舒,將他一把推了下去。
那人大叫一聲,飄飄悠悠地順風直飄下九霄去,手裡兀自死死攥著那張老牛皮。
兩門神目不轉睛地直目送著那人雙足穩穩落地,這才直起腰來,相視長笑:
“哈哈哈哈,這小子,不是送咱哥兒倆這兩個雞蛋,我就讓他**先著地了。”
張門神摸著鬍子,擠了擠眼睛:
“這雞蛋夠大的,待會兒拔點韭菜,炒了下酒——這混球,還真當咱天上的鴿子蛋也這麼大了。”
李門神斂住笑容:
“這小子,沒事幹吹牛皮上來作甚?老子想下去,還下不去呢。”
織女被阿大阿二的哭聲驚醒,一摸被窩,不見了自家男人,嚇得臉都青了。
這麼多年了,牛郎從來沒這樣不作聲的離開過自己,人間苦,人間累,她都慣了,可現在,可現在!織女簡直就快哭出聲來。
阿大阿二見孃親這樣,哭得更歡了。織女忙破涕為笑,哄了這個,又哄那個。
“阿大阿二乖,爹爹不會有事的,爹爹一會兒就回來,帶糖豆豆來,帶布老虎來……”
她口中喃喃著,自己也不知是在對兩個孩子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半夜裡牛郎果然回來了,但既沒帶糖豆豆,也沒帶布老虎,只帶了一身醺醺的酒氣。孩子拉他,他不理,織女問他,他也不應。
一連幾天他都是這樣,禾也不割,稻草也不挑,孩子也不哄。
於是織女只好一個人割禾,一個人挑稻草,一個人哄孩子。
“天上一日,凡間三年,九十年人間夫妻,對牛郎是一輩子的伴兒,對你卻不過短短三十天,是或苦或甜,又苦又甜的一段夢罷了。”
直到有一天,牛郎回來得比平常更晚,酒喝得比平常更多,腳下也比平常更軟,踉蹌著摸到門口,卻被門檻絆了個大跟頭。
“相公,你不要緊罷。”
織女忙搶過去扶他。
“走、走開!”牛郎猛一把推開她,她一趔趄,後背重重撞上了桌角:“相公,你——”
“我、我咋了?”牛郎翻了翻醉眼:“你、你是我女人,有、有那樣闊的親戚卻、卻藏私不說,我去走、走親戚,不過求親家些賙濟麼,天宮、天宮那般闊氣,拔、拔根汗毛也、也夠咱一家人吃上幾輩子,結果、結果,親闊門檻高,竟、竟然連大門都、都……”
織女腦袋頓時嗡的一聲:
“你怎麼這樣!你一定是偷聽了老牛的話,吹了那張老牛皮……”
“偷聽咋了?你、你是我女人,在我家、家裡說話,我、我咋就不能聽?那老牛、那老牛是我養的,它的皮自、自然也是我的!”
織女定定神,放緩了語氣:
“相公,你聽我說……”
牛郎粗魯地打斷她:
“說、說什麼,你要肯說早、早就說了,你們天宮的鴿子蛋比雞蛋都大,一、一條雞腿夠管三、三十個壯漢子吃、吃飽三天,我娶、娶你作女人,這六七年、這六七年,連、連雞爪子也沒啃過幾根,你、你這養不家的壞婆娘!”
織女氣得臉都漲紅了,千言萬語霎時間一齊湧到嗓子眼,她想說自己這些年來的委屈和辛苦,想告訴他自己為什麼沒有飛去,想解釋說其實天上的雞長得跟人間沒什麼特別,但看著這男人那張醉醺醺的臉,卻終於一個字也沒再說出口,一跺腳,跑出了大門。
牛郎眯著醉眼,呆呆地望著星空,渾沒察覺妻子的離去,口中兀自絮絮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