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平日裡喜歡的詩。但這是一首勾起離別相思的詩,讓她情緒低落下來,覺得有些悽切,不像過年守夜,倒像是長亭餞行了。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李先生也低頭喃喃自語。
爐火漸漸熄滅,兩人相對默然。
“很晚了。”丁香收拾好碗筷,讓李先生早點回家。
“我的家?”他搖搖頭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回不去了……”
說這話時,李先生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然後圍好圍巾,提著酒瓶離開。丁香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過一會兒,他又回來了。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他靠在門邊說,“下雪了……好大的雪……”
丁香從視窗看出去,在路燈昏黃的投影裡,雪花像孤獨的精靈一樣漫天飛舞。
清晨,雪停了,丁香走到湖邊。廣州極少下雪,她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看過雪了。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桂花樹上也堆積著一些,白得耀眼。孩子們歡呼著打雪仗堆雪人,雪地印上一排排腳印。她一步一步走,再回頭看自己的腳印,覺得很開心。
丁香決定留在桂林,過幾天就租一所房子住下。李先生沒有再來。餘先生卻回來了。
4 餘先生之死,來信
丁香決定留在桂林,讓餘先生感到奇怪。她的受傷也讓他覺得意外。
“我想找個地方先住下來……”丁香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說,因為總是麻煩他,有些不好意思。
“現在桂林的房屋很緊張,租金不便宜,”餘先生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下又說,“我原先租了兩間房,因為慧敏暫時不會來了,你可以先到我那裡住。”
丁香問起曾慧敏的情況,餘先生說她生了個男孩,已經滿月,還說她在鄉下過得習慣,暫時不會來桂林。
“哦,有一封電報,是你朋友發來的。”餘先生說。
電報是姚力發給餘先生的,新聞社的同事將電報轉到鄉下。原來姚力看了丁香的絕交信後,心裡雖是難過,卻不願就此了斷。他知道她不想去香港,卻不知她是否已經去昆明,便向餘先生詢問她的下落。
“我已經回電說你去昆明瞭,”餘先生問丁香,“要不要再回電解釋一下?”
“不用了,”丁香搖頭說,“這事我自己會處理的。”
餘先生又問丁香有什麼打算,她說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餘先生就說,曾慧敏以前在一所小學教書,和校長很熟,等丁香傷好後,他可以去找那位校長,看還能不能安排她去教書。
“我受傷的時候,多虧了李先生照顧,”丁香看著插在梳妝檯邊的那個吹糖猴子,“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他呢。”
“前天他主動要求去前線採訪了,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我也是看到他的留條才知道你還在這裡的。”餘先生笑道,“這個李道銘是攝影記者,三十多歲了還是獨身,頗有些恃才傲物目中無人的。他喜歡結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在新聞社裡,只有我和他相處得來。”
第一章 丁香與姚力,逃難(16)
丁香就想,兩人相處那麼久,只知道他姓李,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那麼,他是否知道她的名字?
丁香背上還敷著藥,行動依然不方便,餘先生叫一輛人力車,帶她到他的住處。那是一棟兩層小木樓,在榕城門後的榕蔭路邊,離環湖路不遠,緊靠著桂林女師的圍牆。
小樓下層是一家理髮店,餘先生住在樓上。由外邊樓梯上去,原來的一個大房間被房主用木板從中間隔斷,變成三個小間。餘先生說市裡的房租要比郊區的貴一些,但有電燈,而且上班也方便。
餘先生將一些傢俱重新擺設,將中間房騰出來給丁香。兩人的行動驚擾了右邊隔壁的住客,她伸出亂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