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朋友。
小珊不敢對母親說的話,都向我傾訴。她怕嚇著她,怕她受刺激,怕她哭。
「母親一直沒有同父親結婚,」她說:「父親另外有太太,太太一直不肯離婚,是以我跟母親姓。他有錢,很肯照顧我們,但只有限度的愛我們,因此叫我們受委屈。」
小孩到底是小孩,三言兩語,一下子把家事透露出來。
換句話說,她童年也不見得過得很愉快。
喬女士個性衝動,看得出脾氣不大好,做她的女兒,要懂得遷就。
「我知道我漂亮。」小珊很坦白。
我點點頭,有目共睹,她的確長得好。
「原本以為可以憑外型闖出一條路來,現在不行。」
我詫異於她的成熟。
「父親在這一兩年間見我出落得不錯!已經頗對我另眼相看,許多哥哥慣去的場合,也帶我亮相,這次病,真正前功盡廢。」
我不出聲,心如刀割。
「不過,」她又振作起來,「我想你會治好我,是不是?」
她於三日後動手術。
自手術室出來,稍微恢復,便要求見我。
於同一日,我見到她父親。
他是個英俊的中年人,打扮無瑕可擊,坐在小珊床前,臉容悲切。
不過這悲傷也是正常的悲傷,他不會象喬女士般,願意以身相替。
父親與母親是不一樣的。
他向我點點頭,我不知他姓什麼,無以相稱。
小珊很蒼白,不住的答應她父親:「我三兩個月就好了,恢復後你要記得送我出去讀書。」
他默然。
挽起大衣,告辭,叫女兒好好休養。
司機在門口等地,又有下一檔的約會,要辦的事太多!都那麼重要,都少不了他。
他走了。
小珊同我說:「我會好的。」
意志力很重要,我順著地的意思說:「一定。」緊緊握著她的手。
(美麗的水仙花
我們流淚因見你忽忽逝去
如朝升之太陽,
尚未到達到中午)
我是醫生,我為她做手術,我知道她無法達到中午。
晚上,與朋友喝酒。
她是一位通情重理的女士,聽了我的故事,沉吟不語。
「老而不死的人太多了。」她苦笑。
「我不反對老年人活到一百三十歲,只經他們願意,但十六歲……太不幸。」
「有多壞?」
「很壞,」我說:「細胞剛成長就轉壞,來勢洶洶,我們懷疑已感染到右辱。」
她真好,把我內心的苦悶都交待出來。
「你怎麼告訴她母親?」
「我最痛恨工作的這一部分。」
「讓劉姑娘做吧。」
「劉姑娘說她也受夠了。」
「兩度手術之後她會不會活下來?」
「不知道,我憎厭我的職業,醫永遠醫不好的病,為什麼我不能醫傷風鼻塞?」
「那剛剛亦是醫不好的病,」朋友說:「對不起。」
「落後,人類科技落後!」我詛咒。
「有時候午夜睡醒,伸出手臂,發現自己的床又板又暖又大又軟,身體健康,經濟穩定,真覺幸福,活著真是好,別想太多了,人類已經夠努力,我們已會得治許多病,試想想,早幾十年,肺病霍亂痢疾破傷風傷寒這些就要了多少人的命。」
「但十六歲的珊!」
「你很喜歡她,是不是?」
「你如見到她,你也會喜歡她。她真漂亮,五官幾乎十全十美,像時裝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