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不禁抬腕看一下手錶。哦,時間過得多快呀。西平定定地注視著她,一聲不響,他不願輕率地打斷白蕙的話頭。
“下面就要說到我的秘密了。你知道嗎?我當珊珊的家庭教師,住在你們家,都是瞞著我媽媽的。我騙她說,我要準備論文,所以暑假要住在學院裡。我這樣做,是違背媽媽定下的又一個戒條的。”
“又一個戒條?”
“是的。除了不許接受別人的東西以外,媽媽絕對不許我說謊。”
“那你為什麼要瞞她呢?”西平不解地問。
白蕙沒有回答。前面就是那個小亭子,她加緊幾步走了進去,面對著亭前的那片蝴蝶蘭,把整個身子伏在欄杆上。
早晨玫瑰色的陽光透過園樹的重重枝葉照射進來,露珠在蝴蝶蘭的葉、莖和花瓣上閃爍著美麗的七彩。
西平的大手落在白蕙瘦削的肩上。她輕輕抖動一下,但並沒有挪開。
“說下去,我在等著呢。”是西平柔和而略帶鼓勵的聲音。
“半年多以前,一個變故,把我家拋入了困境。自從媽媽生病失去工作後,就把所有的積蓄全部存入銀行,每月就靠那一點利息維持生活。突然那家銀行破產了。我們的本金既取不出,利息更成了泡影。經濟來源就此完全斷絕。然而媽媽的病卻越來越重,眼看到了臥床不起的程度。我怎敢告訴她這個壞訊息?不但不能告訴,我還必須想法去弄錢吃飯和給媽媽買藥。幸好我家有個好鄰居,孟家好婆幫我一起照顧媽媽。後來學院裡的一個神父又介紹我到蔣家當家庭教師,我和媽媽的生活才勉強維持下來。再後來,你知道的,我被解僱了。有一段時間,我找不到這種既能繼續求學,又有收入的工作。我走投無路,甚至想退學去謀個職業。但又實在捨不得學業。有同學告訴我,大世界那邊常有許多招聘廣告,不妨去看看。那天,正當我在大世界的牆上拚命搜尋,想找到一個適合我的招聘廣告時,你恰巧來了。你慷慨地答應僱用我,使我有了生活來源,也保住了學業。說實話,就在那個星期六,我已經決定,如果還是找不到一個可行的職業,星期一我就去交退學申請。”
白蕙邊說邊轉過臉來。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那一對如夢的大眼睛霧濛濛的,眼眶裡充盈著晶瑩的淚珠。
雖然白蕙的聲音始終幽幽的,說得很平靜。可是對於從小在優裕環境中長大的西平來說,白蕙的境遇實在是夠艱難、夠令人同情的了。他沒有想到這個比自己小四、五歲的年輕姑娘肩上,竟負著那樣沉重的擔子。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白蕙臉上含淚的微笑,心中充滿憐惜之情。他把手塞在褲袋裡,拚命地握緊拳頭,強制自己不去撫摸那雙令他感到陣陣心疼的眼睛。
“你該明白了吧,我為什麼要瞞著媽媽。她一心要我把書念好,不會同意我當家庭教師。如果告訴她,現在是非當不可,那就不能不說出銀行破產的事。這個打擊會要她的命。我是多麼不願用假話去哄騙媽媽。你不能想象,每當我看到媽媽如此真誠地信賴著我那些謊話時,我的心有多麼痛苦,簡直象被刀割了似的。有多少次,我真想跪在媽媽面的說出一切。可是,看著她那瘦弱的身子,我又怎麼開得了口!我想,也許總有一天,上帝會因此而懲罰我的,我甚至在盼著這一天,盼著用我的痛苦去贖我的罪。”
西平忍不住了,他伸手扶住白蕙的肩膀,又把她微垂的頭抬起來對著自己。他盯著白蕙的眼睛,衝動地說:“不要這樣想,你根本沒有罪。你無私得象一個天使,你那忘我的愛,應該能感動上帝,還談什麼懲罰!”
白蕙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瞥充滿感激的光。她慢慢地轉過身子,嘆一口氣,繼續說:“其實,在學院裡我有一些很要好、也很富有的同學。我知道,只要我稍加暗示,或把家裡的真實情況透露一下,她們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