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敘按住簡歷,一時甚至忘記了放開。
時律偏頭:“梁先生?”
梁敘的指尖微微顫抖,表面上卻依舊平靜,他對著時律微微點頭,笑著肯定道:“很漂亮的簡歷。”
時律與他握手:“謝謝您。”
他並不將這話當真。
梁敘這種人,大概是會對著所有簡歷點頭誇讚的,哪怕你寫得和狗屎一樣,他都能誇一句“很漂亮”,但誇歸誇,並不影響他轉身將簡歷丟進垃圾桶。
兩人手掌相處,瞬息後又分離,時律起身離去。
而一直到他邁出大門,梁敘西裝下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
方才,他在空氣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雨後的,像是竹葉和苔蘚的氣息。
那是時律的資訊素。
“耳機”給時律貼的抑制貼歪歪斜斜,資訊素從抑制貼邊緣逸散出來,絲絲縷縷,無可控制的沾染了簡歷。
對一般人而言,這點彌散的資訊素微不足道,可對梁敘而言,卻像是火星落入乾柴,涼水落入油鍋,他瞬間便止住了呼吸。
——這個年輕人的資訊素和注射進他腺體裡的那支足足有八分像。
梁敘曾很討厭葉選資訊素的味道,溼滑、油膩、陰冷又潮溼,像是回南天發黴的牆皮和地板,或是雨天下水道里抱團苟活的棕毛老鼠,透著腐朽糜爛的死氣。
可面前這個年輕人不一樣,他的氣息也像雨,卻是森林裡的雨,硬要形容的話,是空山新雨,讓人聯想到山澗漲水後潺潺的流淌,青石浸潤後生長的苔蘚。
很相似,卻不同。
這正是梁敘需要的東西。
此時,最後一位同學已經交上簡歷,從大廳離開了,秘書收好了所有資料,從他手中接過簡歷:“梁總,我來拿吧。”
“噢,請稍等——”梁敘推了推眼鏡,再次溫和的笑起來,“這份簡歷很有意思,我想再看看。”
他不動聲色的抽回了那張紙。
秘書略感詫異,這c大雖然是聯邦最好的學府之一,但學生們都還初出茅廬,他們的那點成就在梁旭看來和幼兒園小朋友差不多,能有什麼值得在意的?
這麼想著,秘書微微偏頭,撇見了簡歷上的名字。
——c大經濟系大四在讀,時律。
這簡歷平平無奇,沒什麼值得在意的,如果說唯一的異常,就是右上角那張照片。
這是張略帶學生氣的照片,藍底白襯衫,照片上的人眉目清俊,嘴唇偏薄,正平靜的微笑著,即使以秘書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好看的男孩子。
他看向性別。
——alpha。
他們的總裁,扣下了一份alpha的簡歷。
時律正焦頭爛額著。
c大是聯邦最好的幾所學校之一,相應的,校園佔地面積極為廣大,他跟
著地圖轉了半響,才區分出食堂教學樓大致的位置。
飯點的時候,他在充值機器上悄悄刷了刷飯卡,機器叮咚一聲,播報:“飯卡餘額,3毛六分,是否充值?”
時律:“……”
三毛六分,一把蔥都買不到吧。
好傢伙,不但身上數十張信用卡逾期,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他在花壇坐下來,嘗試從手機裡扒拉出一個可以尋找救濟的聯絡人,可原主的社交圈略顯離譜,備註都是“張哥”“李哥”“王哥”等詞彙,顯得十分社會,時律猶豫片刻,還是沒敢到處認哥。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好多年不聯絡的同學,他將通訊錄翻到最下面,手指微微一頓。
這個號碼的備註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