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黑,一種無力感逐漸襲捲全身,他穩了穩神,模糊視線中緩緩顯出少女的纈紋絳紗裙。
他愣了一瞬,勉力抬起頭與她對視,她依舊笑著,語氣出奇的平靜:“殿下身為儲君,怎會對飲食之事疏忽至此。”
他不曾接話,沉默少頃,同樣笑起來:“你想殺我?”
宋迢迢搖頭,道:“我怎麼敢手刃皇嗣,縱然殿下如今還在奪位起復的途中,想要傾覆杜、宋二家,恐怕也是易如拾芥。”
“這不過是我為防身暗藏的麻沸散罷了。”
“你想要什麼?”他問。
她走近幾步,將二人的距離控制在合宜的範圍,隨即蹲下身子,仰面觀察他神色,執拗道:“我想知道,真正的的顯章太子,你的雙生兄長蕭仰,究竟在何處?”
話音方落,她就見少年渾身顫抖,好似壓抑不住一般,仰面大笑起來,營帳附近的侍衛都被蕭偃支遠了,縱如此依舊聽見他隱約的笑音。
宋迢迢屹然不動,靜靜望著他,彷彿一個誤入窮巷不知悔改的賭徒,冷靜又癲狂。
蕭偃在藥效的作用下喘/息愈發急促,不得不止了笑,他的兩顴浮現出一種詭異的潮紅,與他蒼白的面容形成鮮明的對比,像只冶豔的瓷娃娃。
他輕輕歪頭,答非所問:“你不願連累親族故爾不敢殺我,可你此番下藥威逼我,就不怕我報復麼?”
“我已將密信發給我手下最堪信任之人,凡有我的族人受到迫害,他們就會即刻將你的身份公諸於眾。”
“蕭偃,你根基未穩,豈敢涉險?”少女的語調平穩,字字輕而有力。
他斜倚在榻上,衣襟半散,氣息紊亂,道:“假使有一日…我得登大寶、你該當如何?”
宋迢迢聞言屈膝跪地,毫不猶豫的俯首,從蕭偃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纖細起伏的腰身,聽見她泠然吐字:“倘有那一日,月娘甘願下詔獄、受鑊刑,供殿下解恨。但求殿下念在弗光山上,月娘也曾以命扶危,助您脫險,饒我親族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
“好、好好好。”他一連說了多個好字,甚至想要揚手撫掌,最終,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闔上雙目,淡聲道:“他被我殺了。”
四周如死般寂寥,他覺得有趣,回憶著幕幕血腥的掠影,閉目擰眉,展露出天真而殘忍的神態,道:“他被我殺了,在晉陽城的某處亂葬崗……原本要死的應該是我,他可憐我,來聽我臨終之言,被我用箭簇刺破了喉管,取而代之。”
無人回應,唯有少女漸遠的腳步聲,他終究沒有沉住氣,出聲問她:“你不恨我?”
今夜月色太清淡,僅有一點銀光駐在她鬢邊的華盛上,襯得她面若芙蕖,更像無情的神妃仙子。
“我該如何恨你?恨你水深火熱的十四年,恨你被棄如敝履的一生,還是恨你,為什麼沒有心甘情願為他受死?”
她的聲音是顫的:“蕭偃,你瞞騙我,我下藥以報;你救過我,我捨命以報。我們互不相欠,從此陌路。”
“死生不復見。”
少年怔忡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