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鷗放下筆,眼神飄忽了一下:“林縣長,你前面提到的幾點,我都沒有意見。就這最後一點,是不是步子太大了?一下降低這麼多,我擔心……”
“擔心什麼?”
“我擔心縣財政頂不住,會引發系統性風險。林縣長,我們有很多支出是剛性的,就拿人員支出來說,明年的預算支出和今年變化不大,是9個億。你剛剛一口氣砍掉一個多億的收入,這影響起來是很大的,很可能會導致發不出工資。然後還債、還本支出也不能削減,否則會引發系統性的債務金融風險。”朱鷗跟林方政算起了財政賬。
人員支出確實是一個讓人頭痛的問題,一個小小的朗新縣,每年就要花上一大半的收入去供養這些編內編外人員。這還多虧了上級轉移支付有13個億,否則就朗新情況,早就入不敷出了。
而現在的大環境都不容樂觀,國家整體經濟下行,中央也不可能憑空變出錢來。可以預測的是,明年的上級轉移支付會繼續減少。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在經濟結構轉型的陣痛期,土地財政時代的落幕,將會影響較長一段時間。所產生的邊際影響,必然會使得朗新轉移收入持續減少。
自我變革,已然是迫在眉睫。
不過,林方政還是要先解決眼下的難題。
“這9個億的盤子當然不能動,動了就會鬧出事情來。”林方政說,“但是,朱局長,除了這10個億,你是不是漏了另外一個大塊頭。”
“你是說專案支出的8個億?”朱鷗驚訝地連連搖頭,“這裡面很多都是硬槓槓不能動的。比方說公共服務、教育支出、農林水利支出、社保就業支援、衛生健康支出、公共安全支出等等,還有一些上級撥付的專案收入,也要縣裡配套支出的。”
聽他一口氣說出一大段理由,林方政有些不高興了。
眾所周知,地方財政支出裡面,財政供養人員的工資福利支出雖然龐大,但不是全部,另外一塊大頭就是各種專案支出。而且越發達地區,專案支出越高。因為財政供養人員因為編制的嚴控,終究是有所限制的,不是越發達就可以無限制擴編。所以發達地區的財政收入更多投入到了專案支出中,甚至佔到了支出總額的八九成也不一定。這也就是為什麼發達城市基礎設施建設更好、城市服務更好、教育醫療等資源更雄厚的原因所在。
所以,過緊日子,一部分是嚴控財政供養人員總數,控制工資福利支出。另外一個極其重要部分,就是大幅減少沒有意義的專案支出。這也是避免地方過度舉債的措施之一。
錢這個東西,從來都是賺不夠、不夠花。無論是出於更好刺激地方經濟,還是出於官員個人政績,大興土木、城市翻新總是首選項。但能花的錢是有限的,在這種情況下,地方政府就會透過地方債的形式“寅吃卯糧”,以未來的償還能力實現今天的宏偉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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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未來償還能力不像公務員,旱澇保收不下崗。經濟形勢永遠是瞬息萬變的,竭澤而漁終究是要遭到反噬的。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在以往土地財政“雞”“蛋”互生的膨脹經濟下,用全民透支未來收益信任的情況下,尚且玩得轉。
但還是那句話,錢不是憑空變出來的。人民的“六個錢包”掏空後,疊加全球貿易逆全球化、各國經濟形勢都岌岌可危的大潮流,當然,還有很多影響因素,如地方可賣的土地越來越少、用來接盤的人口越來越少,實體經濟遭受創傷等等,在各種不利因素BUFF加持下,未來償還能力產生了信任危機。於是,老一套的遊戲規則玩不下去了。
地方債的龐大規模也到了一個威脅國家經濟命脈的程度。要知道,我們國家政府是不能像西方國家一樣破產的,這在社會主義國家是一個想都不能想的事情,對黨的執政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