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咳嗽著,未幾靠回榻,合眸道,「能寫出這樣的詩,這人也是有大抱負。」
「陛下有所不知,這詩是個六歲孩子做的,」陸韶道。
皇帝怔愣,驚奇笑起來,「還不及煥兒大,都能做出這樣的詩來,莫不是神童嗎?」
陸韶也跟著笑,「還是個女娃。」
皇帝滯住,驀地眯起細眸頷首,「也就這點大的女娃娃敢寫出來,鎏兒在她心裡估摸著是英雄,她把鎏兒當做標榜了。」
他低嘆一聲,「女孩兒有那麼大志氣不是好事,世道不容啊。」
他記起了姬姮曾經跟他叫囂著要參政,滿朝文武全是男人,放她入內,過不了幾日就能被吐沫星子淹死,她還成天要強,朝官們就怕逮不著她的錯。
陸韶凝眸,「這天下是您的。」
皇帝雙目放空,天下是他的,他卻有諸多顧慮,他即位前,父皇曾說,往後的大魏他若想長久,一定要變革,因為滿朝陳腐,僅憑著他一人撐不了多久,他需要人才。
這人才無關男女,只要能為他所用。
可是他老了,也活不長久,可能也看不到大魏能綿延多少年,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總有後輩接手爛攤子。
他垂眸望向姬煥,又想起佳芙宮裡的那個蠢女人,爛攤子給姬煥他真的不放心,佳芙宮裡的還沒生下來,生母那麼蠢,估計這生出來的也不會有多聰明,指著這兩個小傢伙,好像委實不大行。
他得把後事料理好才能走,否則死都不安心。
「那女娃是哪家的?」
陸韶掬著笑,「是個孤兒,目下長在京郊的葫蘆巷內。」
葫蘆巷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地兒,又在京郊,活的夠艱難。
皇帝繞著手裡的念珠,思索道,「一個六歲的小娃娃能斷文念詩,誰教的?」
陸韶把腰彎下,小聲在他耳邊說,「韓凝月韓小姐。」
皇帝果然陰冷著臉,側頭瞪他,「這麼說,那娃娃的詩還有你在中間推波助瀾?」
陸韶頓時跪到地上,沖他三叩首,「陛下,臣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往宮裡傳外頭的流言蜚語,只不過這詩實在受歡迎,街頭巷尾人人都能念上兩句,就連國子監的學生也競相傳頌,西廠的緹騎向來聞風出動,這詩傳的太快,他們自然要探查……」
說的合情合理,但皇帝還是對他起疑心,皇帝有一下沒一下的數著念珠,冷不丁問他,「朕信你小子心誠,但朕奇怪的是,你為何那般護著韓秀的女兒?」
他記得陸韶自己承認喜歡男人,怎麼突然對一個女人這樣熱忱,難道他不僅喜歡男人,還喜歡女人?
這念頭一入腦,皇帝看陸韶的眼神都變了,只把他想的不堪入目,才要衝他發怒。
陸韶凝重道,「因為韓大人在獄中曾說過,向徳黨是國賊。」
皇帝立時從榻上翹起,姬煥被他嚇一跳,以為他要打人,兩眼都淚汪汪的。
皇帝沖隨侍的嬤嬤道,「先帶他回宣德殿。」
嬤嬤也怕姬煥衝撞了皇帝,趕緊抱起他退出寢殿。
殿內一靜,皇帝深吸一口氣,「韓秀真這麼說?」
陸韶緩慢點頭,抖著嗓音道,「韓大人是為殉節而死。」
皇帝驟然抱住臉,哽咽出聲,「朕的韓卿……」
他錯不該信了都察院的上告,韓秀若不死,朝堂不會變成現在這般一邊倒的局面,魯昭太年輕了,想要讓他獨擋一面,至少得等十年後,他等不起了。
陸韶紅著眼道,「韓大人到死前都在唸叨,您該怎麼辦……」
皇帝匆忙擦淨眼淚,按住他的肩膀道,「朕要見韓秀的女兒。」
陸韶露出猶疑,「臣是太監,帶她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