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宮門時,厭翟車停下,姬繡攙著姬芙一起下來,迎頭卻見宮門前站著人,是個面龐秀雅的書生,見著她們當先跪地給她們行禮。
姬芙沒見過幾個書生,這個倒是生的俊氣,但總歸不好多看,低著眉和姬繡一起入宮裡。
「六皇姐知道他是誰嗎?」姬繡淺笑問道。
姬芙搖搖頭,回身又瞟一眼那人,他又站起來,長身玉立,通體氣韻不俗。
「他叫方玉林,是大理寺卿韓秀韓大人的門生,」姬繡狀似無意的瞥她,略唏噓道,「這位方公子和韓大人的千金是青梅竹馬,可惜韓大人好像沒想讓人家做女婿。」
姬芙笑笑,親親熱熱拉著她回宮去了。
——
南行去黔州走水路要快很多,但燕京人大多不識水性,上了船通常都會暈船。
姬姮也有這徵兆,好在她沒吐,只是頭昏腦脹,躺在船艙里根本沒法起來。
陸韶端了些清水到她嘴邊,看她喝了點,柔聲道,「殿下若遭不住,咱們上岸吧。」
姬姮支著身起來,探頭朝窗外瞧,河岸離得有些遠,這一片多是水澤,大小船隻漂泊在水面上,時不時能聽到船伕的呦呵聲。
她怔怔看著這和燕京千差萬別的湖光水色,喃聲問陸韶,「還有多久進黔州地界?」
「回殿下,明日傍晚應該就能到了,」陸韶拿起披風替她披好,目光柔和的凝視著她的側臉。
他們坐的是官船,姬姮隨他來時,身份也沒往外洩露,出了燕京他最大,帶個女人也沒誰敢指手劃腳。
姬姮下了床,陸韶抬手讓她抓著自己,只見她朝船艙外慢慢走,停在船頭看浪花翻滾,冷風打在她面上,那種眩暈感稍微降了些,她側頭道,「你怎麼不暈船?」
陸韶笑道,「奴才是南京人,從小在秦淮河邊混日子,會些水性。」
姬姮也笑,「既然能混日子,怎麼就落得來宮裡當太監?」
她雖然長在宮裡,但也清楚太監是最低賤的,不僅女人瞧不起太監,男人也瞧不起,換句話說,在所有人眼裡,太監就不是人。
陸韶斂住笑,緘默了一陣,說,「奴才五歲那年母親走了,夜裡被同村人捆起來送到收人的太監手裡。」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自己的身世交代了,連情緒都沒有顯露,可姬姮看出來他是難受的,死了母親的孩子最可憐,那時他也不過和她的皇弟一樣大,被人賣進宮,生死難料。
「你爹呢?」姬姮隨口問道。
陸韶抿住唇。
姬姮也沒因他不答話而置氣,轉身回船艙。
「奴才沒有爹。」
她聽到他說,她頓一下,提腳回床歇下了。
——
到黔州是隔天黃昏,陸韶跟姬姮下船便有當地布政使賈元道親自過來將他們接進藩司中。
賈元道年紀不小,肥頭大耳的,整個人很富態,他面上掛著笑,彎腰隨在陸韶身側極盡討好,「陸公公和……」
他視線落到姬姮這邊,瞧著她眼睛轉不過來,國色天香的大美人,那眼底眉梢都染著冷漠與風情,好似誰也不放在眼裡。
姬姮覺察出他的眼神,側眸斜著陸韶,陸韶的臉色很陰,他跟姬姮彎了彎唇,試探著將手搭在她腰側,沒感覺她不快,才將人攏緊了。
賈元道識趣的搓著手,「陸公公和夫人一路舟車勞頓,本官已經在摘仙居設了酒宴,還請兩位移步過去用膳。」
姬姮神色不愉,她最厭惡這種酒宴應酬,在宮裡都鮮少參加,沒想到到了這樣的窮地方還得受這份罪。
陸韶斟酌她的情緒,將手從她腰上拿開。
他才放下手,姬姮一隻手環到他手臂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