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抬舉抬舉不成?總要給人家一條路走!所以什麼‘以婢為妾’,後頭還有解釋哪!奴婢有子的,可以升作妾。或者,如果‘經放為良’了,之後又有人要買了去作妾室,也不是不可以。”
易苢恍然大悟!原來這一條就是個擺設。主人要寵丫頭,直接睡大了肚子可以,一手先還了她的賣身契解除她奴婢身份,另一手再把她買為小妾,也可以!
“難怪——”他摸著頭道。
“難怪什麼?”飛老爺子瞪眼。
“孫兒說不好,”易苢把溜到嘴邊的一句骯髒下流話憋回去,笑道,“爺爺教訓!”
飛老爺子鼻腔裡哼了一聲,問易苢的爹:“你說說你海四哥有過錯不?”
“是。”易苢的爹恭順道,“回老爺子:有。”
“有在哪裡?”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四堂兄……嗯,自喪偶後,膝下唯一女,卻沒及時另擇良聘繼室續香火,以至無人捧靈牌,斷了他一房——一房血脈!此其一也。尊卑有別,四堂兄以婢作妾,雖當中經過放契,規避了律法條目,然而事實上令妾代執家中主母職責,亂了序位,此、此其二也。”易苢的爹吭哧吭哧想到這裡,實在說不下去了。但是照文法來說,硬憋也要憋出三條來才好看。易苢的爹肚裡乾貨不足,急得直著眼睛,亂嚥唾沫。
易苢有了主意:“第三麼,誰叫他女兒這麼大了也不定個婆家。沒婆家的女人就沒主。為了幫他照顧家產、照顧女兒,咱們不還給幫他挑個嗣子過繼嗎?”
飛老爺子又揚煙管了:“你就惦記著人家女兒!”
易苢熟極而流的縮脖子躲開。
飛老爺子問易苢的爹:“你說,他這麼多罪過,咱們能不能借此拿捏?”
“這……”易苢的爹苦笑拱手,“還請老爺子訓示。”
飛老爺子搖頭晃腦:“菅小子說得好!他沒處理好他自個兒的身後事,他府裡無主!咱們就得罵他,然後幫他立嗣,這是為他好!罵得響!可是那什麼第二條亂序位的罪,能提嗎?須知人死為大,入土為安。此事不可再提,而且要壓。若真承認他內宅荒唐、觸犯官法,咱們要去報官不?報了,顯得咱們多不厚道,官裡來查,麻煩不說,還又要送錢給官老爺開銷,白添筆損耗,族裡出了個犯人,說來也沒臉;若不報,則又屬知情不報,罪名落咱們頭上來了!所以你們看那老狐狸,明著臭罵女人,暗裡句句替死了的開脫。女人該罵!罵癟了就老實了。死的臉面則維護住,大家省麻煩。這叫馬糞蛋一糊滿面光!”
易苢他爹聽到此處,誠心折服讚歎:“爺爺高明!”易苢又補一句:“薑還是老的辣!”
飛老爺子哼笑:“只可惜……”
“可惜什麼?”易苢忙問。
飛老爺子嘆道:“你四叔爹寵的那姨娘,蠢了些。若是個聰明的,籠絡住姑娘,老爺喪事上,兩人咬死了站一邊。咱們立嗣,立意是做好事,總不能鬧得滿窩沸反盈天,不得不哄她們點頭。她們豈不落實惠?如今掌實權的姨娘是沒翻身機會了,姑娘又小、又是遲早要出閣,總不能多帶她父家的錢送婆家去,這倒做成了我們。”
易苢聽得喜笑顏開,猛想起一事:“啊喲爺爺!不好,先四叔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玉堂妹不會帶她爹的錢送她外婆家去?”
飛老爺子正待回答,車身猛一顛簸,車上三人差點都摔成滾地葫蘆。易苢攙著爺爺,易苢他爹探頭大罵:“混帳東西!怎麼趕的車?”
車伕哭喪著臉回答:“磕到石頭,轆轤歪了,老爺,咱們得修修。”
已是三更天。夜涼如水,月色明淨,映得滿山墨意披離,份外清幽。
未近田莊,邱嬤嬤的內侄慧天先見到這麼一座山。
那山不高,松柏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