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一大家人住一個大院子,一小家一個小青瓦,緊緊地圍繞著中間一塊空地。每家每戶前都是棗樹,到了這個時節,樹枝上什麼也不剩了。從樹下望去,冷清的滿月下,橫枝斜椏,時不時有犬吠傳來,氣氛格外寥落。唯一的橙子樹下有一方石磨,積了不少灰塵落葉,想來農村商品經濟發展起來後,這石磨就沒再發揮過作用。
她尋了個離那屋子儘量遠的土磚疙瘩上坐下,想借著寒冷梳理梳理自己,卻聽見蕭文睿的聲音。他喚她一聲“林姐姐”,便在她身邊落座。
“有事?”她感激他在桌上為她暗中與蕭母較勁兒,替她打抱不平。
他沉默了一會兒,搖頭:“沒事。”
她嗤笑出來:“高中男生,該陽光燦爛才是,怎麼就心事重重呢?”
“好吧,我確實有事,好長一段時間了。”他嘆氣,那鬱結的語氣聽得林惜南更好笑了幾分。
林惜南笑笑,十分義氣地鼓勵:“說吧,想把我當垃圾桶還是樹洞都隨你。”
他輕輕笑起來,頓了頓,才問:“你說高中男生該陽光燦爛才是,那大哥高中時就是那個樣子?”
林惜南驚訝於他怎麼知道他們的關係,他給她一個近乎鄙視的眼神:“虧你也是農村的,連長舌婦的威力都沒了解到!”
哦,是了,不是有他媽媽知道麼?那等同於這個地方的人都知道了吧。她又會用什麼樣的方式講述呢?林惜南略微想了想,把今天下午見過的表情回顧了一遍,苦澀地笑起來。
“不是,他那時候很陰鬱,脾氣又壞又奇怪。”
“嗯,這才對。”
她詫異地看他,見他滿臉笑意,有點苦,瞬間被一個念頭擊中,錯愕地看著他。
他真是苦笑出來了:“沒錯,你猜對了,我愛上我的語文老師了。不過,似乎比你們的情況還要麻煩些。她離過婚,有一個兩歲大的兒子。她完全當我是小孩子,我怎麼跟她說她都只是笑。”
這世上……果然還是說不清誰比誰悲慘些,誰比誰離譜些。林惜南長長地呼口氣,看熱氣漸漸消失在深藍的空氣裡,道:“小孩子,別說愛不愛的,你的日子長著呢,世界也大得很。”
“你當時就是這麼拒絕大哥的?”
林惜南愣了一下,點頭,心頭忽忽悵然一片。
“那他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認定了,不會變,有些東西或許是很好很好的,但他偏不喜歡。”
一時兩人都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蕭文睿忽然嘆道:“我從來都佩服大哥,他是我周圍唯一一個忠於感情的。很多人,這個家裡的所有人,都是為了結婚生孩子而結婚,合夥過日子罷了,他卻可以為了你跟家裡拗這麼多年。雖然今天這樣……他也是沒辦法吧。我想,他大概是唯一一個會支援我的。”
林惜南有些無力,聲音落進清冷的空氣裡,飄渺得讓她自己心驚。
“是嗎?”
“你們不是都快修成正果了?他憑什麼不支援我?”
小孩子就是固執,還天真。她想了想,艱難地組織語言,試圖說服他放下執念。
“可是你也該看到了,我跟他,耗了十多年,這不是一個快樂的過程。說不得你也一樣。你和那位老師的時差只會比我和他之間的更大。你現在是學生,她卻有了一個已經破碎掉的家庭。等你向她證明出自己的感情,她將不得不揹負所有的流言和刺傷接受你的感情。她要考慮的更多,她是一個母親。等你足夠強大,可以接過她因為你而承受的壓力時,恐怕她已疲憊不堪,你要她拿什麼力氣來面對現實的紛擾。她累,你也不會輕鬆。你要付出的,會比你大哥更多。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要追逐時光,是一件傷筋動骨的事,後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