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放過人家好不好?你那手棋,悶死人,人家又不好意思贏你。」
近大門的古老鍾忽然叮叮——的敲了起來,時間已經過去,緬懷是可以的,迷醉過去?不是我的習慣。
這次回來約見綿綿,本來只是為了老朋友敘一敘,卻沒想到收穫不止一點點,十年未見,綿綿的性格沉默下來,變為一個值得尊敬、令人愉快的事業女性,相貌娟好,精神獨立,如果她是我新近才認識的女孩子,我會毫不猶疑地約會她。
慢著。
現在又有何不可?
我「霍」地轉過頭去相牢綿綿。
她的目光恰巧與我相接,我們兩人都一呆,忽然之間有了默契。
這時候錦兒出來,她倚在大沙發的扶手上,閒閒的說:「珉哥,我希望你覺得慚愧,在我們這裡騙了多少彈子與香菸牌子去,然後再與我們講條件,與姐姐打電話時不騷擾就還三張……有沒有?」
綿綿說:「算什麼舊帳?」
「呵,這叫作舊帳?」錦兒笑。
樓下一陣跑車引擎聲。錦兒跳起來奔到露臺去看。
「男朋友?」我問綿綿。
「才不是,這樣的男朋友不準進門,這是小東,開車子像開飛機。」綿綿說。
沒一刻小東上來了,錦兒早迎上去嘰嘰咕咕跟他說了許多話,我伸手出來,「小東。」
「珉哥。」小東說,「歡迎歡迎。」
他長得又高又大,一表人材。綿綿一家都是圓眼睛,俊俏得很。
「我們將來有機會好好的談談,」他說,「我希望知道有關加拿大的情形。」
可是吃完晚飯,他赴約去了。錦兒也被男朋友約走。我與綿綿站在露臺上吃蛋糕。
「年輕人總是忙碌的,花蝴蝶一般穿來插雲,也幸虧有他們,否則豈非太寂寞?」
「綿綿,這些日子——你不寂寞吧?」我問。
「有時候很寂寞。我老是覺得寂寞是一件事,找物件又是另外一件事。年紀大了,想法不一樣,婚姻雖然古老,卻是惟一可靠、理想、誠實的結局。我不是保守,但是身為一個女人,有什麼必要隨時跟男人跳上床——不過這樣,如果她覺得是一種享受,又另作別論。」
「返璞歸真了?」我笑問。
「嗯。我告訴自己,現在誰來做我的男朋友,那才好呢,」她帶點自嘲的語氣,「什麼都能做,會吃苦,有定力,有思路,可惜沒發揮的機會。」
我靜默著。
「我有沒有說得太多?」她問。
「沒有,絕對沒有。」
「回來一個暑假是不是?」她轉變話題,「什麼時候回去?」
「沒一定,我又不是念書,我根本在做事,不回去也就不回去了,替我找工,哪裡不一樣!」
「令尊令堂還好吧?」
「老樣子,給我的心理負擔很重:吃飯時候一定等我,不回去便算對他們不起。」
「父母們總是這樣,」綿綿說,「專在無關重要的地方埋手挑剔,真正的大事他們一點也幫不上。讀書是咱們自己費的精神,戀愛全憑肉搏,工作憑勞力。」
「看北斗星。」我說著伸手指天空。
「是。你家朝南,以前你老是說看不到北斗星,我想你是根本沒有心看。」
我猶疑很久。
或者她只把我當老朋友。或者她認為幼時開玩笑性質的男友算不得一回事。或者我會自討沒趣。
綿綿說:「小珉,出來一天,你也疲倦了,回家吧。」
我點點頭,我需要時間考慮如何開口,到底不比得年輕的時候,想到什麼做什麼。
於是我告辭。
綿綿送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