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蒼白的臉,雙眸中積蘊著激情與無奈,無論那份感情是何等的動天感地,但他命中註定永遠也無法和香姬結合,他們只能在這裡,人所不知的隱密所在,默默的獨享著亙古的寧靜。
香姬的外貌和我們心目中的林黛玉明顯有著區別,她顯得更弱柔,更無奈,於她而言,任何主動性的選擇是根本不存在的,存在著的只有鐵板一樣黑重的現實,而她,只能殘存於這黑暗的現實之下,連一聲那怕是最微弱的呻吟,都無法讓人知悉。
我向一邊看了看。
手電筒的光柱照在一張小檀木几上,几上有一支長頸古花瓶,只是瓶中的花枝已經塵化,枝葉仍在,但我擔心手電筒的光壓都有可能讓這隻虛幻的花朵消散於空。
瓶邊是一支狼毫筆,一卷詩箋,詩箋邊很是隨意的丟棄著一紙手書:
朱門有疾,深宅生患,痛絞於心,為之奈何?千年陰室,開之不祥,是人是魔,莫衷於是,是日絕筆,莫待後人。
手書上有一個大大的落款,正是端王的表字:胤晟。
仔細揣摩端王的絕筆,似乎這地下石室是端王府無意中發現的,但自從發現這石室之後,端王府就遇到了怪事,所以才有端王&ldo;是人是魔&rdo;的疑惑。
是什麼怪事呢?
我扭頭看了看那兩具數百年間未曾發生任何變化的屍首,是什麼力量,讓徐子業、世公子與香姬三人的屍身呈現出如此奇異的景觀?
手電筒的光柱落到了下面的詩箋上,我一眼就看到了我們再也熟悉不過的紅樓夢詩抄:
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
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這首詩,原是端王府世公子所作。我不敢碰那幾百年的書頁,唯恐葉散成塵,悔之不迭,只能就這一頁香箋上,讀到了香姬的詩:
半卷香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試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在一首詩下,還有一行宛麗的小楷,應該是世公子所留:
太虛幻境,花月常圓,驪香風起,幾曾相見,是夢是幻,莫問年年,唯願廝守,歲歲連綿,地老天荒,不改此念。
我有點明白了過來。
這座地下秘室,應該是端王府無意中發現,世公子進了這石室之後,卻進入了一個幻境異界,遇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香姬,從此兩人在這裡邊吟詩做賦,一餉貪歡……這件事被端王發現之後,無法理解香姬的幻影如何會出現在這裡,不知是何妖孽,遂在世公子身死之後,按其心願,讓世公子與香姬合葬,並將洞口封死,門上的鑰匙以鐵汁澆鑄於石中,只盼著這件事,天下人永遠也不知道的才好。
但是世公子與香姬的詩卷,卻仍然透過其家人的途徑流傳於外,而世公子與香姬的不倫之戀,於民間口口流傳之中漸漸形成了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故事。
想來那曹雪芹,以《風月寶鑑》及《石頭記》為書名,花費了十年的時間撰寫《紅樓夢》,其意恐不在書上,而在於那一枚秘藏於岩石之中的鑰匙上。
找不到秘藏的鑰匙,也就無法知道這太虛幻境的所在,沒想到這個沉積於歷史塵埃深處的秘密,最終竟被康教授給挖掘了出來。
霎時間我對康教授肅然起敬。
如此隱秘的傳承,湮沒於光陰的背後不知多久,卻仍然為康教授那驚人的智慧所洞察,想到自己竟也成為這歷史性發現的參與者,我的心情莫名的激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