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酒意的時候,劉季林拍打著紀廷的肩膀,難得地長吁短嘆,“做人真他媽難,我有時就覺得,我是不是應該給你兩拳,這樣才像個男人,可是偏偏轉念一想,你小子除了磨嘰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大錯了,不愛就是不愛,有個屁辦法?不過,在兄弟我面前你說句明白話,你是不是就打定主意要做一輩子和尚等顧止安那小妞了?”
紀廷失笑,“我從沒有想過要等誰。”
劉季林嗤之以鼻,“少在我面前裝,你對她那點心思,我老早就看出來了,你們這號好孩子,其實就喜歡她那調調。不過話又說回來,也難怪你心動,是男人見了那雙眼睛,那雙腿……”
“行了啊,喝多了。”紀廷淡淡地打斷他。
“我比你明白。顧止安這樣的,誰愛上了命都得短几年。”
“別說這些。”紀廷按下劉季林拿杯的手,不讓他繼續再喝下去,他哪裡理會。
末了,醉得一塌糊塗之前,他搖晃著指著紀廷說,“真邪門了,你等得起,她等得起,我憑什麼等不起。”
紀廷送劉季林回去,他沒有跟他說,永遠不要輕言等待,等待是多麼奢侈的東西。電影裡,只需鏡頭切換,字幕上出現幾行小字——二十年後,然後紅顏白髮,一切都有了結局,而現實的人生,三年五載,其中哪一秒鐘不需要生生地挨,一輩子真長。
他沒有想過等待。
漸漸的,他也不再抗拒父母、親友、熱心同事安排的各種形式的相親,有同行,有女公務員,有外企白領,有律師記者,或聰穎、或溫柔、或甜美,無一例外的動人,他的另一半靈魂每每懸浮到半空中,看著另一半的自己微笑,點頭,寒暄,告別,然後問,“她們是誰?”
後來,就連他工作著的醫院也有荒謬的小道流言,年輕女醫生、小護士心中完美到無瑕的紀醫生竟然有可能是同性戀,否則年近三十,偏偏身邊一個走得稍近的女人也沒有。
別人向他轉述,他只覺得好笑。他明明沒有想過等待誰,不過是沒有合適的罷了,真的,一個都沒有。
他有時會無意中經過舊教工宿舍區的那條小路,慢慢繞到角落裡,那片小草坪居然依舊如故,有一次,居然也有別的孩子在那兒寫生,紀廷在那裡停留了許久,然後回家。那天晚上,徐淑雲發現兒子獨自在書房待了很久,她走過去的時候,只看見他面前擺著的是她書架上的一本舊書,她看了一眼,不過是一首《鷓鴣天》。
“……夢中未必丹青見……人間久別不成悲”。
第十八章魚的習慣(1)
止怡二十六歲,她看不見這個世界已經是第九年,相比之下,她更習慣後面的那種計算方式。雖然她看不見,但她聽得見父母的嘆息。
前段時間,舅媽出面給她介紹了一個“男性朋友”,她本不想去,但也不想讓父母傷心,便在汪帆的陪同下參加了那個飯局。從頭至尾,她極少說話,回來之後,她聽見舅媽說,男方對她是相當滿意的,那男人是個高中老師,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三十五歲,跟妻子離異,身邊有個七歲的女兒,舅媽還說,男方也不嫌棄她是個盲人,就看重了她的溫婉可人,她也不小了,能選擇的空間也不大,眼前這個機會是再難得不過的。
當時她沒有說話,感覺到一向疼愛她的媽媽也是沉默。
三天後,對方的電話打到了她們家,是汪帆代她接的電話,掛了電話之後,汪帆對她說:“止怡,他約你一起出去走走。”
止怡低頭不說話,然後她聽見媽媽說:“去吧,止怡,那男的媽媽也幫你留意了,長得挺端正,看得出脾氣還不錯,最重要的是,他對你印象挺好,應該能成。”
她以為媽媽會為她拒絕的。
“媽……我,我不想去。”她有些艱難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