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們大年三十晚上說了通宵,催著兩人起了身,盯著他們洗漱乾淨,吃了湯圓和吉祥如意蛋,換上新衣,便拉著兩人,趕著小馬車,方圓十里的開始拜親友。
高郵卷 第十七章 回家過年的陳演(中)
四姓鄉親俱沒料著陳演居然回來了,河丞大人親自上門拜年,個個大喜。王家村族長、甲長領著村人到村頭迎接。陳演沒得半點官架子,上來便給族老們施禮問安,更是讓親友們歡喜。
王大鞭家因著齊粟娘時時幫襯,新添了兩間草房,甚是寬大,王大鞭的兩個兒子娶的都是齊村閨女,和齊強自然更親些。村人便都聚到了他家。大鞭婆娘帶著兩個齊氏兒媳婦、一個宋氏侄兒媳婦,端出了炒瓜子、炒粟子、扛火燒、炒米、幹棗子等各色吃食款待親友,好不熱鬧。
村中的孩童多是愛著齊粟娘提出來的綵線壓歲青錢,還有鼓鼓的油紙包。他們擠擠挨挨,腆著臉上前拜了年,顧不得爹孃喝罵,一湧而上搶去,得了手後,轉眼就跑了個沒影,引得眾人大笑。
村裡的炮仗爆響個不停,陳演、齊強自都和男人們一處,在堂屋裡坐著喝酒,不時傳來陣陣大笑聲。
齊粟娘和婆娘們坐在裡頭屋裡說著開春的農活和要辦的村塾,不多會便又說到上年的水災,王大鞭婆娘抓了把炒瓜子塞到齊粟娘手裡,嘆道:“上回逃災雖是回來了不少,死在外頭的更多。村頭村尾的地俱都是荒的。官府裡卻死拉著不鬆手,多半兒這些不會姓王了。”又犯愁道:“聽說翁家莊的翁大官人要把我們這片的地收了,他的租子可收得高,總得三七分成,還要交押租錢。”
眾人紛紛附合,齊粟娘沉吟道:“嬸子,我聽說買地的規矩是親鄰先得?”
王大鞭的老婆嘆了口氣,道:“翁大官人家在前朝便是有功名的,如今雖是未做官,家裡也是米滿倉,銀滿庫的,和知州老爺、縣老爺們很是緊著。這片兒除了你們家,又有誰配和翁大官人爭地?”說罷,不免拿眼看著齊粟娘,屋子裡的婆娘們俱都靜了下來。
齊粟娘沉默片刻,抬頭微笑道:“嬸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這事兒,還得陳大哥拿主意。”
王大鞭老婆聽得她沒有推脫的意思,已是大喜,連忙笑道:“原該如此,原該如此,大侄女,你好歹記著這事。”
齊粟娘暗暗琢磨這事,流民逃亡無歸,田地歸公另賣的事處處都有,多是讓本地的富宦得了利。王家村村民貧寒,若想多租幾畝地,尋個慈悲些的東家自是大事。此地雖僻,一畝中等良田也要三四兩銀子,王家村的無主歸公地怕不有上百畝。只是洪水年年有,將家裡的錢全投到地裡,怕也不是穩妥之計。
還未等齊粟娘把這事兒想明白,齊村、宋村、陳村的親友們都把這事兒說叨了一回,原來那翁大官人竟是想把這一帶的無主地都買了下來。
三人在陳家用了晚飯,待得要走時,陳演跪下給族長陳傳老爺子磕頭賀年。陳傳敲著柺杖,直叫攔著,“演官兒,演官兒,當初你娘帶著你,孤兒寡婦,無處容身的,沒得見死不救的道理!你如今是官身——”雖是如此,卻也沒能攔住陳演三個重重的響頭。
回家的路上,陳演騎在馬上慢慢道:“粟娘,我算了算,四個村子的地,總要各買一些,我身邊還有一百兩銀子——”
齊強曬笑道:“這濟得什麼事?這些無主田地,一半在寶應縣,一半在高郵州界內,怕是都沒還有入公帳,專等著有錢的主兒去收。他私下賣了,落了自個兒的腰包。你遞個貼子,送些禮,叫他每畝折價賣給你方是正經。”
齊粟娘卻是一驚,存下的家用銀子八百兩,她和陳演各分了一半。陳演向來節省,四百兩銀子不過用了幾個月,便只餘了一百兩,多半是官場上應酬隨禮用去了。陳演升了正八品,年俸銀也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