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有一片空地,其實是個廢棄的停車場。我沿著賓館的大牆向左轉,聽見空地傳來一個男孩子的笑聲:“叔叔,往這裡扔吧!這裡!這裡!”
“你過來一點,眼看著球,別看我的手。”磁性的男聲,低緩卻清晰。
男孩子歡快地尖叫:“啊哈!我接到了!我接到了!叔叔,再來,再來!”
還是那個男聲:“這回我可扔得遠了。你得快些跑才行。”
“扔吧!扔吧!”
那時,是瀝川,半跪在地上,陪一個三歲的小男孩玩球。孩子的媽媽站在一邊,微笑地看。
“阿吉乖,咱們回家吃飯吧,不玩啦。叔叔都陪你玩了一個小時了。”
“不嘛,不嘛,我要玩!我不吃飯!”
“嗯,不可以不吃飯,不吃飯怎麼長大呢?這樣吧,咱們回家吃飯,吃飯媽媽帶你去公園,好不好?”
“不……不……不……”
“宋小吉!回家去!我都說多少趟了!”媽媽的聲音變了,臉也變了。
小男孩總算磨磨蹭蹭地牽著媽媽的手去了。
瀝川拾起地上的手杖,一手支著地,慢騰騰地站起來。看見我,“Hi”了一聲。
我沒理他,徑自走到垃圾箱旁邊,默默地站著,等他離開。就算我控制不住我的煙癮,我的道德修養也沒差到能當著肺炎病人的面吸菸的地步。
他偏偏不走,反而跟了過來。
“生氣了?”他說。
不理。
“越是生氣,越是要到空氣好的地方站著。這裡全是垃圾箱,空氣多不好。”
不理。
“哎,要吃糖嗎?我這裡有好吃的糖。要不要?”
不理。
他從荷包裡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盒子。我一看,還是那個“吉祥通寶”牌戒菸糖。
“我試過,薄荷味的,挺不錯。……不喜歡吃糖?”
我拿過吉祥通寶,直接扔進垃圾箱。
他又掏出一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張薄薄的好像創可貼一樣的東西:“這是戒菸貼,牌子的名字也好聽,‘花樣年華’,你一定喜歡用。試試這個?好不好?”
一把奪過,又扔垃圾箱裡。
我惡狠狠地說:“你還有什麼?全拿出來,我好一次扔光。”
垃圾箱的旁邊有一道水泥石臺,幾級臺階走上去,便站在了和垃圾箱頂一樣的高度。這垃圾箱居然一間房子那麼大,需要專門的卡車來拖,一般的人扔垃圾時如果覺得太高,可以爬到水泥臺上去扔。
瀝川從地上拾起一根長長的樹枝,拉著我,一起走到水泥臺上:“來,小秋。我們看看垃圾箱裡有些什麼?”
搞什麼鬼啊。我們一起探頭往下看。
垃圾箱裡會有什麼?
垃圾。對不對?
雞蛋殼、剩菜、剩茶葉、破塑膠袋、煤球、魚骨頭、豬骨頭、死貓子、雞毛、鴨毛、爛菜葉子、空罐頭、破玩具、斷了腿的傢俱、劃傷的CD、玻璃渣、帶釘子的木條、塑膠花、發黴的米飯、土豆皮、黃瓜皮、爛西瓜、爛橘子、電線、木工手套、蛆、蒼蠅……
垃圾箱裡只裝了不到一半的東西,不是很滿。瀝川拿著樹枝在裡面扒拉。
我不知道他要找什麼,總之,我不說話。
扒拉了半天,他用樹枝挑起一片很大的包菜葉子,上面爛得千瘡百孔,放在我的眼前晃盪。
“這是什麼?”
“如果你繼續抽菸,幾年後,你的肺就變成這種樣子。怕不怕?”
“怕什麼?這樣子挺好看的。”我說,“有什麼不妥?”
某人氣結。
半晌,他盯著我的臉,一字一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