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
她躺在寬大又柔軟的床上,彷彿一支枯萎得連片黃葉子都留不住的報春花;還沒等到春風吹拂,便死在了苦寒之冬。蘭春宮裡頭充斥著一股濃郁得讓人心生畏懼的藥味兒,來來回回地走著板著臉、彷彿是面具人一樣的下人,別說賈母同王夫人,就是元春都不認得。賈母抱著一絲僥倖;問為首的那個嬤嬤抱琴去了那裡;嬤嬤也一聲不吭。
賈母這把年紀了,什麼風風雨雨沒見過,見了這樣的景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待得那傳話的女官來學了皇后的話,便是駑鈍如王夫人,都幾乎要嚎啕大哭起來。到底母女連心,元春是她唯一親生的女兒,從前多少榮光都寄託在這女兒身上,哪有不心疼的。
因元春是頭一個孫女,生得日子又好,賈母打小也是疼愛異常,自賈敏出嫁後,便把她接來自己身邊親自教養,她後來果真有大造化,連帶著全家人都臉上有光,彼時賈母也是聽著眾人的奉承沾沾自喜的,哪裡料得到如今。便是她久經風霜,此刻都要哭出聲來:“娘娘,都是我們連累了你啊——”
元春使了個眼色叫她噤聲,先叫人下去。
幾個嬤嬤道:“娘娘這兒可離不得人。”
“出去吧,我真告到了皇后娘娘那兒,她罰我還是罰你們呢?”元春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了,她伸了伸手,王夫人忙親自上前去扶她做起來,又給她身後墊了個枕頭,那傳話的女官還沒走,聽了這話罵道:“你們就是這般伺候貴妃娘娘的?娘娘是主子,還是你們是主子?”她們才唯唯諾諾地出去。
“怎就到了這種境況。”賈母泣道。
元春沉默了一陣子。
上一任的北靜王死在而立之年後的沒幾天,急病身亡,不過數日便斷了氣,多少名醫看過,只道藥石無醫,如今,也輪到她了。
皇家多得是讓人死得悄無聲息的法子。
“我活不久了。”元春攔住賈母的“娘娘怎麼可以這麼說”之類的話,吃力地說道,“家裡諸事,全靠老夫人操心,務必勸導弟弟、侄兒用功讀書,方有前程。父親如今在外當差,務必勸他勤勉小心,不負聖恩。”喘了口氣,方才繼續說道,“靖遠侯、吳國公主,本是老夫人外孫,理當親近。除卻吳國公主之母外,老夫人尚有兩女,親家也須得多走動。至於二妹妹的夫家,亦要時常往來的好。”
賈代善是有兩個庶女的,賈母從來一直瞧那兩個丫頭不太順眼,遠遠地嫁了,此時聽得元春這麼說,想到這個丫頭,都到這份上了,還要操心孃家的事,不覺悲從中來,道:“都聽娘娘的。”
“老夫人上次所求之事,許是能成了。”元春闔目道,“也算我終於替孃家做件事罷。”
賈母同王夫人一聽,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皇帝毫不猶豫地回絕了東瀛使者的和親之意,還加固水師防線,卻答應了茜雪國的和親。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這事當初本來也沒有瞞著誰。實在是因為東瀛貪心不足,定要宗室女前往,且獅子大開口,要了沒兵打仗才可能應允的嫁妝。而茜雪國態度就恭敬多了,為王儲求正妃,並保證了按漢人禮儀舉行婚禮。如此一來,皇帝自然可從大臣的女兒中挑選一二。
若誰家女兒真成了茜雪王妃,一來算是為國效力,二來,倒也是家裡頭的依仗了。賈母有心求一求,只是聽說南安王府也在求,只得動了元春這兒的心思。元春當時也在猶豫,一來她自顧不暇,二來,別說妹妹嫁的遠,孃家照顧不到,若是哪回茜雪國真是養不熟的狼,再次兵戎相見,榮國府作為王妃的孃家,處境又當如何?
只是現在,她自己命不久矣,孃家子弟皆不成器,倒也不妨拼著這條油盡燈枯的命去賭一賭。太上皇想要堵住她的嘴,皇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聖雖未明著答應,倒也沒拒絕。女人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