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白骨被酸土侵蝕殆盡。
陳遠見到這裡漲起了潮水,淹沒了自己。
也不知多少年,那潮水消退,又有人煙在這種了奇怪的莊稼,建了數座小屋。
見兩隻強悍生物交手,又將這傳承不知多少的村落夷為了平地。
陳遠成了一道孤魂野鬼,浸入了歲月,踏入了永恆。
他在觀潮水,觀莊稼,觀傳承,觀歲月中,曾一度認為,長生便是如此……
不知多少年,這裡又建了高聳城牆,壓迫著人的心臟。
人煙漸密。
又有兇獸拉轎,載著儀仗盛大的貴人踏出踏進。
陳遠依舊在看。
又不知過了多少載。
這城頭掛起了一顆頭顱。
城內燈火齊鳴,熱鬧騰騰。
他們在慶賀這城頭掛著的一顆腦袋。
陳遠站在歲月裡,聽著轎子裡的貴人朗聲道:
“南冥域域主,大宇境拓荒仙,斬三千大陸中天命頭顱一顆!”
“今掛於南冥域南冥城頭,以示我域之威,揚我界之威!”
陳遠怔怔地看著城頭上那顆頭顱。
他的臉上滿是不甘,滿是猙獰,似乎與自己初來時一樣。
但又不一樣,起碼自己成了鬼物,而這位天命,卻身死道消。
又是多少年。
陳遠記不清了,只看見萬里城池化為一杯黃沙。
風一吹便散去,帶著那位天命的頭顱。
陳遠決定出去走走。
不知多少載前,聽得那篝火旁的兩人說過,這界裡淵帝,有識魂之能。
陳遠寂寞了無數歲月,他想與人說說話。
但走遍了淵界。
看遍了世間。
陳遠什麼都沒尋到,只有滿地鮮血慘叫,只有無數詭異亂象。
只到一個灰袍青膚女子,有一日,站在了陳遠面前。
她說,
“你是誰啊?為何整日盯著我們?”
陳遠並不覺得驚奇,他的心境被歲月磨得平淡,比死水還死。
偌大淵界,有人識出他,也未必非奇事。
陳遠想要回答,但他想不起自己是誰。
他搖頭。
女子看著陳遠,高高興興道:
“你真好笑,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那以後……便叫你大鬼吧。”
“我一直能看得見世間亡靈,但唯獨沒見過像你這般,存在這麼久的……”
陳遠愣著。
他有了名字,叫做大鬼。
那女子似乎在一座營寨子裡身份不菲。
她每日陪著陳遠聊天,探討修行之法。
陳遠記不起自己,但對於修行卻如刻印進骨裡,只是下意識地便說出無數大小周天靈氣運作之法。
青膚色女子,怔怔地看著陳遠。
下意識將陳遠口中的靈氣轉變為了淵氣,便行了陳遠所述的運轉之法,竟是渾身氣息陡然凝實不少。
她驚訝地大喊:
“難道大鬼你生前是一方大修士!”
“竟然會這麼厲害的修行法訣……只可惜我不懂你說的靈氣是何物,我只能吐納淵氣,寨子裡的大人們都是這麼教的。”
陳遠沉默了。
他回憶不起來。
青色女子告訴陳遠,鬼魂也有修行之術,但多是煉鬼之術,被錘鍊過的鬼魂,卻只同煞氣,法器那般,是個死物。
陳遠說沒事,他想死很久了。
青色女子滿口否決。
但拗得過一年,卻拗不過百年,千年。
她蒼老無比,遠失當年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