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最致命的劍決不在項莊手裡。人影劍風的後面,時隱時現的是范增緊握的右拳,和項羽犀利的目光。
兩把劍遠了又近,近了又遠。
王陵的右手死死攥住一把銅壺,紀信的雙眼瞪得通紅,周勃已伸手握住了刀柄。
張良斯斯文文地坐著,不緊不慢地切著肉。
張子房不著急,我當然更不能著急。
風漸漸起了,風聲劍聲,交織在帳裡每個人的耳簾。
“沛公軍十萬,營灞上;上將軍軍四十萬,營鴻門戲下。”
我不著急,總會有人著急的;我不動,也總會有人動的。
“砰!”
樊噲裹著風勢從帳外直撞進來,像一頭咆哮的公牛……
樊噲裹著風勢從帳外直撞進來,像一頭咆哮的公牛。
“砰!”
陛門甲士連同他們的長盾一起被撞得飛起,又重重摔在地上。
項莊項伯,兩把劍一起停在半空。
我不喜歡他們這樣,他們兩個都姓項,一個是叔叔,一個是堂弟。
我知道項莊要幹什麼,他不過要劉三死罷了。
劉三死了,天下就姓項了,亞父總這麼說的。
他那麼大的學問,說的話總該是有道理的吧。
可是,楚懷王被秦人扣了,也死了,天下怎麼沒有姓贏?後來雖然姓了贏,江南江北的楚人又何嘗服過?我項羽這不又帶著江東子弟痛痛快快地打了回來?
就算要劉三死,就算要用劍,也該我自己來,爭天下的事情,原本就是我和他兩個人的事情。
劉三坐在那裡,手裡的酒杯紋絲不動。他長手長腳,身材比我更高大些。
如果我們兩個比劍,該是怎樣的情形?
這個黑大漢不錯,有力氣,合我的口味。
如果是我,此刻那兩個甲士,怕還爬不起來吧?
但我項羽堂堂世家子弟,怎麼會這樣冒失?聽說,這傢伙以前是賣狗肉的。
這個傢伙居然敢開口,一開口居然敢責備我不講信用,說我要殺劉三。
笑話,我項羽會不講信用?我要殺他,他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喝酒麼?
不過他的膽子真不小,合我的口味。
三斗酒,三條烤豬腿。
項莊撇下酒鬥,雙手抱著豬腿,咬牙切齒地撕咬著;項伯已踱回几案坐下,用小刀削著肉,慢慢呷著鬥裡的酒;樊噲把豬腿放在盾牌上用佩刀切成大塊,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吃了個乾淨。
他的肉切得不錯,到底是賣過狗肉的。
亞父的臉色漲的通紅,張子房卻面色怡然,顧盼神飛。
我看了劉三一眼,他居然也在看著我。
見鬼,他怎麼好像一直在看著我?難得他也以為我會這樣殺了他?
“咚!”
樊噲捧著酒鬥一飲而盡,然後將酒鬥重重擲在地上:
“兩君歡飲,禮不過三巡,如今……”
哈哈,他居然也知道這個。
我項家世代簪纓,這麼簡單的禮儀,還須你這個賣狗肉的教訓不成!
“沛公醉了,請別帳休息,明日再會罷。”
以項家高貴的血統發誓,在這座帳篷裡,我是決不會讓別人殺死他的,即使項伯不出手,即使樊噲不進來。
雖然,從劉三和他的從人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們並不會相信;
雖然,從亞父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決不會滿意。
張子房白皙的面龐依舊溫和地微笑著,他怎麼想,我看不出。
現在劉三他們已經出了大帳。
既然自己要出去,就隨他們去好了,他們要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