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甚至沒有一聲雞鳴犬吠,一座燒得坍了大半個屋頂的茅屋猶自嫋嫋冒著黑煙,坍屋四周,一地的伏屍,十二個人,一條狗。
他們的身上、身邊,無數半青不黃的生澀白果,在晨風裡無聲的滾動著。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我到這裡的時候是四更三刻,除了你眼前這十二個人,村子裡的一切都死了,十三家,五十五口人,還有九條牛,六十二頭羊,還有豬、狗、貓、雞。”
一點紅清脆的聲音不知從什麼角落遠遠飄過來。
“這件事與我無關,我是捕頭,他們是巡防營的千總和練兵。”
晨風凜冽而冰冷,一點紅的聲音更冰冷:
“這裡是豐縣地界,尹捕頭,有人曾經說過,捕頭的職責是保障地方平安,那個人不是你罷?”
尹正聲緊握鐵尺的右手不由沁出了冷汗,這句話,恰是他整天掛在嘴邊的。
“‘牛皮釘子’沒格斃過一個疑犯,也沒在牢裡用過一次私刑,你的職責,只是追捕像我這樣的罪犯,而不是裁判任何人的生死,我們雖然是死對頭,但在這一點上,我本來很相信你,也很佩服你,”冰冷的聲音繼續鑽來,彷彿數九漫天的風雪:“可這茅屋裡本來只有一個賣包子的無辜小夥子,村裡那十三家裡,更是沒有一個人,和一點紅或者鐵琵琶,有哪怕半點關係。”
“牛皮釘子不是疾惡如仇、最善追蹤辨形麼,這些人妄殺無辜,妄殺你管內百姓老弱的時候,你到哪兒去了?”
尹正聲低著頭,不吭聲。一個捕快忍不住喝道:
“兀那女賊,休得胡言亂語,我們老大是曉得你不在這……”他剛說了一半,便被尹正聲喝住:“六子,住口。”
一點紅輕笑一聲:
“呵呵,原來尹爺是去追蹤我一點紅了,好啊,好啊。”她略頓了頓,又道:“小女子縱然罪孽深重,無顏見天下人,也不屑和尹爺你相對,就此別過,尹爺要窮追不捨,也悉聽尊便,‘牛皮釘子’名滿天下,真想找我抓我,不論我跑到哪兒,也不是什麼難事罷。”
一點紅的語聲戛然而止,惟有晨風,將白果樹的枝葉,吹得沙沙作響。
“走。”
不知過了多久,尹正聲忽地迸出一個字來。
“老大,這一地的屍首,咋,不管了?”
尹正聲哼了一聲:
“這些都是巡捕營的官人兒,他們殺人沒知照我們捕房,死了人,我們捕房一樣管不著。”
“那,一點紅……”
“什麼一點紅,一點紅不是在茅屋裡燒成灰了?”尹正聲聲色俱厲地喝道。
幾個捕快面面相覷,半晌,恍然點頭:
“老大,您這可是頭一遭啊!”
尹正聲臉上籠起一片陰霾:
“也是最後一遭了。”
馬二不知道,自己是啥時候昏過去,又是啥時候醒過來的。
天亮了麼?怎麼什麼也看不見?
四周靜悄悄地,一點聲音都沒有,鼻孔中,嗅到濃重的焦糊味道。
“轟隆隆~~”
一陣雷鳴滾過,冰冷的雨點紛紛打上面頰。
“俺這是在哪兒?俺的茅屋呢?”
他伸出雙臂,高一腳低一腳,跌跌撞撞地摸索著,雨水很快透溼了頭髮衣衫。
“哎唷!”“啪!”
不知什麼東西摔碎在地上,一個女孩子尖叫的聲音:
“你這人怎麼回事!我沒爹沒媽沒房子,就剩個瓦罐兒,夠可憐了,你看看,你看看,摔破了,你賠你賠!”
馬二有些窘了:
“姑娘,姑娘,你別哭別哭,俺眼睛壞了看不見,自家房子也找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