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船孃不懂。
寧珂回到車中坐下。車子追在楊帆和阿奴後面向前駛去。
寧珂柔聲道:“優伶學戲,常有一句行話‘不瘋魔,不成活’。在我看來,做人何嘗不是如此?人之所以為人,總要有些真性情的……”
她沉默了一下,又道:“勾踐的忍,劉邦的狠,或許都是能成就大業的男人需要具備的本領。可我……很不喜歡。那樣做人。很沒意思。那樣的男人,很沒意思……”
“小姐是不是喜歡楊帆?”
這句話已經衝到嘴邊。又被船孃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小姐性子一向淡泊,以前從未這樣欣賞過一個男人,更未這樣明白地表現過對一個男人的欣賞。
她過的太苦,痼疾像一個永遠擺脫不了的惡魔,永遠折磨著她,幸福快樂於這位長於世家本該是天之驕女的姑娘而言,永遠都是一種奢侈。哪怕她某頓飯能多吃一口東西,哪怕某一天她多露一個笑臉,船孃都會歡喜得想要流淚,如果小姐真的喜歡了那個男人,為了小姐的歡喜,她會不惜一切,也要把小姐和那個男人湊作堆。
然而,以小姐的年紀早就該嫁人了,即便她始終沒有特別喜歡的人,家族也不會讓一位姑娘年過雙十還待字閨中,她之所以迄今未嫁,是因為她虛弱的病軀,所以船孃不敢問,她怕觸動小姐心中永遠的痛。
寧珂沉默了許久,向她回眸一笑,眼神亮亮的:“我註定了活不久的,所以……我寧願人生這樣轟轟烈烈!”
船孃的眼睛迅速氤氳了一層霧氣,強抑著哽咽,勉強笑道:“小姐又說傻話了,小姐的身子雖然弱些,可是人常說:‘久病延壽’,小姐一定可以長命百歲,就算我死了,小姐都會活得好好的。”
寧珂莞爾,就像岩石下終於頑強誕生的小生命,終於從那堅硬的縫隙中磨勵出稚嫩的身軀,向著蒼穹、向著大地盡情舒展著她身姿,感受著那陽光雨露,心滿意足地露出美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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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中,盧家一方只剩下最後一名侍衛還在垂死掙扎。
獨孤世家一方的侍衛已經有人帶著一身傷痕爬回戰馬,把那輛馬車圈於其中。
事情到了這一步,不管車中有沒有他們要找的人,他們都不會放一個活口離開了,不死不休。
陸伯言還站在車轅上,穩穩的,直到獨孤家的騎士把他和那輛車都圍起來,他都沒有一點動作。直到那馬伕也跳下車,拾起一口刀,廝吼著衝上去,他還是一動不動,宛如石雕泥塑一般。
身上帶傷卻變得更加兇狠,恍如狼群的獨孤府侍衛很快就把那個車伕撕成了碎片,舉著帶血的鋼刀,彷彿亮出了森森的牙齒,一步步向馬車逼近。
策馬圍住馬車的幾名侍衛一手提韁,一手提刀,躍躍欲試。
如果這車中真有楊夫人,他們擔心這個老人會以楊夫人為人質,所以他若轉身彎腰,這些騎士就會不惜一切地撲上去阻止他,哪怕同歸於盡!不過這麼多身手高明的武士都已被殺光,何況這麼一個垂垂老朽?這個老得怕是一陣風都能吹倒的老人還有重傷在身!
騎士們有些輕蔑地看著他,也許接下來這個老者惟一能做的事就是跪地求饒了吧?
老人沒有轉身鑽回車廂,也沒有跪地求饒,他突然動了,宛如一片枯葉被風吹起,無聲無息地騰身而起,無聲無息地落在馬車前兩丈開外,腳尖一挑,一口刀便飛起來,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兒,穩穩地落在他的掌中。
騎士們大譁,原來這個老者才是真正的高手!
雖然他們人多勢眾,雖然他們年輕力壯,可是一下子都緊張起來,就連獨孤宇身邊的四名始終沒有拔刀的侍衛也緊張地向他靠近了些,拔出了鞘中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