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鳴真從小就感覺這個青梅不一般,表面看著呆板老實,暗地心思縝密複雜。
以前同住初中學校家屬院,他們還是小學生,放學在街上碰見一個家屬院的男老師跟一個陌生女人異常親密。男老師也發現他們,一人給一個冰激凌,叫他們「不要讓家長知道放學不回家還跑來這種地方玩」,林鳴真和馮師延都不笨,知道這是封口費,邊吃邊往家裡走。
林鳴真吃過冰激凌當真「封了口」,馮師延卻從過期報紙、培訓書刊甚至小傳單上,摳下一個個字,拉著他幫忙,拼出一封匿名信,趁男老師家只有他老婆時塞到門縫。
不久,男老師家果然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那位阿姨給他家和馮師延家各拎一袋水果,摸摸他們的腦袋,還抱了抱馮師延,然後徹底消失在家屬院。
後來,男老師還是有老婆的,卻不是他們街上碰到的那一個。
林鳴真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馮師延用一種陌生而老成的口氣說:
「這人是個叛徒。」
越長大,馮師延的心思越難捉摸,他能感覺到那股隱隱的野心,她時不時迸出一兩個他料想不到的結果。
比如,突然就訂了婚,搞了一個有模有樣的合作社,甚至是農場公司。
這回竟然告訴他要出國。
林鳴真問:「出國,有幾成把握?」
他不介意當她的退路。
馮師延說:「不知道,今年出不去,就爭取明年。外面有人等我,他回不來,我總要出去……」
林鳴真愕然,甚至有點點惱火,氣惱她的痴情。
「不是分手了嗎?這都多久了,一年多了吧,也許他早就不等了……」
馮師延笑笑,分手以來第一次跟別人談起那個人,臉上卻像哭。
「那我總要當面確認一下,不是嗎?就算他不等了,我也已經出去,對我只有好處。」
話說到這份上,林鳴真也不好意思再勉強,只後悔選擇在車廂表白,密閉小空間把尷尬和失望壓縮到無以復加。
僅剩的不甘心驅使他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我能好奇一下我跟他差在哪裡嗎?明明近在眼前,隨叫隨到,卻一直打不過一個萬裡以外的人。」
馮師延說:「感覺。」
林鳴真:「感覺?」
馮師延點頭。
林鳴真:「這麼玄乎的東西?」
馮師延說:「比如他就從來不會問我為什麼喜歡他,為什麼跟他分手,也不會問我還愛不愛他。」
馮師延果然還是不隨意糊弄人的馮師延,不會虛與委蛇安慰他兩下。
林鳴真徹底潰敗,無奈點頭,「我明白了……那就這樣吧,明天……暫時不約你跑步了。」
「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馮師延笑著下車,從車頭繞過去回家。
林鳴真降下車窗叫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我是真喜歡你。」
馮師延停步回頭,隔著兩三米,笑了笑,「我當然知道。」
馮師延果然還是自信滿滿馮師延,讓他猜不透,又不斷想去猜,深深吸引他的女孩。
林鳴真笑著嘆氣,「真拿你沒辦法……」
馮師延回到樓梯,笑容漸漸冷卻。
她只想快點出去。
擁抱本質只是收緊力度,剛才被鎖住那一瞬,馮師延很難分別是誰的甜蜜禁錮,預設就是唯一的那個人的。
肌肉記憶讓她差點沉淪,差點認錯人。
迫切的想法把腦袋的一切壓得亂糟糟,馮師延出陽臺清理貓砂,忽然發現,下雪了。
雪粒子細膩如甜甜圈的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