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一樣。
魏大辛騎著頭灰毛驢子,後面跟幾個夥計,另牽著頭驢子馱錢,照舊出城趕往南郊豬市。魏大辛今年四十來歲,瘦瘦的臉,下巴上一撮細鬍鬚。他在豬行行首手底下做經紀,專管來豬市收生豬,已經做了二十多年,人都叫他“魏豬倌兒”。
豬市是一大片空場地,用兩尺多高木樁矮欄分成幾百個圈欄,每個圈欄都由豬商包定,有大有小。平常來這裡,所有圈欄裡都擠滿了豬,哼叫聲一里外都能聽到,走近時,初來者能被豬屎臭燻倒。然而,今天快到了,都聽不到多少豬哼聲,走近時,只見到了十幾個散商,豬也稀稀落落只有幾百頭。
魏豬倌很納悶,忙問人,人也都在納悶,都說沒見那些豬商送豬來。找了一圈,累得他虛火直冒,滿頭是汗,他便讓幾個夥計分頭再去問,自己走到場院邊的一間鋪屋,這是平日他和那些豬商結賬的地方。他取鑰匙開啟了門,把帶的銀錢從驢子上卸下來,放進櫃子,坐下來歇息等待。
等了近一個時辰,那幾個夥計陸續回來,都說沒找見。魏豬倌只得讓他們喚來那十幾個散商,一一點豬數,過秤,各自結了賬。
快天黑時,始終等不來其他豬商,他只得讓夥計趕著買好的那幾百頭豬,先慢慢進城,自己不甘心,又坐在鋪屋裡等了半晌。天黑麻後,還是沒見人送豬來,他只得鎖了門,騎驢去追那些夥計。
馮賽趕到東水門外時,夜幕已垂,只勉強看得清路。
他一路疾奔到譚力那座莊院,大門仍關著,他跳下馬奔近那門前,裡面靜悄悄毫無動靜。馮賽不由得心跳起來,後悔該帶幾個幫手來。但想到妻兒,心中急切,再等不得,便抬手用力拍門,拍了許久,院裡才傳來楊老榆的聲音:“誰啊?”
“老楊,是我!”
半晌,門縫裡隱隱有些光亮,門開啟了,楊老榆手裡端著盞粗陶油燈盞。
“老楊,我妻兒是不是藏在裡面?”
“啥?沒有啊。”楊老榆張著黑洞洞的嘴,一臉愕然。
馮賽再顧不得,一把推開門,大步奔了進去。場院裡一片黑茫茫,只有北邊那排房舍的東頭一間亮著些微光。馮賽便先急步走到那間房,楊老榆的渾家站在門首,正在張看。馮賽並不理她,徑直走進屋中。
方桌上點著盞油燈,昏昏燈影中,屋子裡只有一張木床、一個五斗櫃子、兩個木頭箱子、一些壇罐。他先抓起桌上油燈,走到床邊,彎下腰照看,床底下只有幾隻舊鞋。他又環視屋中,能藏得下人的,只有那兩個箱子。他過去一把揭開舊木箱蓋,裡面裝著些舊衣裳,再掀開另一隻箱子,裡面堆著些袋子,分別裝著粟米、乾菜、豆子。
他一轉身,楊老榆夫婦站在門口,一起瞪眼望著他。
“她們藏在哪裡?!”馮賽大聲問道,心中已經火起。
“馮大倌兒,你說啥?這莊院裡就只有我們兩口子,再沒有外人啊。”
馮賽看楊老榆端著油燈,那張老臉半恭半笑,黑黝黝眼窩裡一點精光隨著燈光不住閃爍,他的老妻神色中則隱隱有些慌怕。他知道兩人一定在隱瞞,便不去管他們,用手護著燈焰,轉身出門,來到隔間,一把推開門扇,一間空屋,地上只有些雜棄物,他又去看第二間、第三間……一直看到第八間,全都是空屋子。
楊老榆和渾家站在院門邊,等馮賽的馬蹄聲遠得聽不見,這才關上了門。
“真的不告訴他?”他渾家壓低了聲音,儘管方圓一里只有他們兩個。
“告訴什麼?他妻兒先被關在這裡,然後又被帶走了?他前次來怎麼不說?”
“他剛才那麼翻找,一定是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那就更不必咱們多嘴多語。”
“他若去告官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