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客氣地反駁他。怎麼可能呢?如果真要是這樣,家鵠不是出事了?想到這兒,惠子變得底氣十足,堅決地說,“大哥,我不相信,這絕對不可能!”
之前,家鵠早已跟老孫合計過,目的就是要把惠子引去看現場。話趕到這兒,他似乎已經很好說了:“不信你可以去看,反正你認識那個地方。可我擔心你可能認不出那地方了,因為現在已經披夷為平地,化作焦土了。不過你放心,報紙上有地址,我找得到,我可以陪你去。”
計劃最後有點變動,因為家燕和他們父母親執意要一同去,家鵠怎麼阻撓都不行,只好都去了。一去,麻煩大了,老父親和惠子各自認出這地方:父親認得是石永偉的被服廠(他來過),惠子認的是家鵠的工作單位(也來過)。當他們倆望著眼前這片被炸成焦土的廢墟和廢墟上遍佈的斑斑血跡,心都被掏空了。老人家為石永偉及其家人的生死著急,惠子為家鵠的安全擔心,兩人的情緒都非常激動。尤其是惠子,像中了邪似的,一個人哭哭啼啼地沿著圍牆去找陳家鵠的“宿舍”。當發現陳家鵠的“宿舍樓”已經坍塌成一堆廢墟,家鵠的衣服、用具,她的相框、信等等,有的夾在瓦礫間,有的在隨風飄飛……所有一切,在惠子看來都像是看見了家鵠的屍首一樣,她瘋狂地撲在廢墟上,瘋狂地呼喊,瘋狂地搬挖破磚爛瓦,直到昏迷。
老孫和所長都在現場,他們遠遠地躲在車上,用望遠鏡在觀察惠子,看她的反應。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瘋狂、拼命。他們從望遠鏡裡看到全家人都為惠子的昏厥急得團團轉,沒辦法,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只好把車開過去,想把惠子送到醫院。
這下可好了,粘住了——陳家人正要找他們問事呢,他們居然主動撞上門來。廢墟四處是家鵠的“遺物”,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惠子很快甦醒過來,把來龍去脈一講,一家人更是堅信家鵠出了事,都圍著老孫和陸所長不放,一定要他們說清楚陳家鵠到底怎麼了。沒事,沒事,陳家鵠什麼事都沒有。他好好的,一根頭髮都沒少,你們放心。兩人好話說盡。又是安慰,又是保證,卻非但沒有起到安撫作用,反而激怒了老父親。老父親像老獅子一樣發威了,衝上前一把抓住陸所長的衣襟,一下把他推到懸崖邊:“聽著,你算是聽過我課、喊過我一聲老師的,請你給我一個面子,我要見人,馬上帶我去見家鵠,否則別怪老夫不給你面子!”
事已至此,陸所長知道只有一個辦法才能安撫驚慌悲痛的一家人,那就是讓他們在電話上跟陳家鵠相見。於是,陸所長將他們一家子帶到渝字樓,給陳家鴿撥通了電話。
在電話裡聽到陳家鵠響亮而又歡快的聲音,一家人懸著的心才落了地。惠子是壓軸,最後才輪到她上場。話筒送到惠子手裡,掉了,篩糠似的。又遞給她,又丟了,最後不得不用兩隻手緊緊地捧著。
“家鵠,是你嗎……家鵠家鵠,真的是你嗎?嗚嗚嗚,家鵠,我沒有做夢吧家鵠……嗚嗚嗚,我好……我很好……嗚嗚嗚,我真的很好……嗚嗚嗚,我沒有哭,我是高興,我太激動了家鵠……嗚嗚嗚,家鵠,我好想你啊……嗚嗚嗚,家鵠,我好想你呀……”
那一聲聲真切的哭訴和呼喚,把全場的人都感染得淚水盈眶。
一向以鐵石心腸自詡的陸所長也覺得看不下去,乾脆把臉轉向一邊,假裝去看窗外的風景。窗外哪兒有什麼風景?即使有風景也看不見。這些天來他只要一定神,目光就會渙散,被服廠劫後地獄般的畫面就會自動浮現在他眼前:焦土碎石,斷壁殘垣,鮮血橫流,死屍遍野,一片狼藉……這差不多也正是陸所長此刻的心情:惠子這道必須邁過去的坎,只怕比想象中更加難了。
五
虛驚一場的不只是陳家,就連重慶八路軍辦事處的人也著實受了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