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跳了兩級,初中和高中又各跳了一級。身體瘦弱的她宛如一條小魚,甩著尾巴,越過一群又一群同伴,當她讀到高三時,她的頭才與班上同學的肩齊。在同學堆裡,她的眼睛裡老帶著一種迷惑和略帶驚慌的神色。
媽媽是棵樹(5)
這是六月的一個傍晚。秀秀帶著惶惑和緊張,來到大柳樹下。第二天她就要參加高考。她對這件事的含義很模糊。它到底意味著什麼,僅僅十五歲的秀秀很難深入地去思考。她只感覺到自己很渺小無力,心裡有點害怕。此時此刻,她必須要偎依在大柳樹的身旁。多少年就是這樣,每當她感到憂傷、恐慌或對事情難以作出判斷時,她就來到大柳樹身旁。
她似乎感覺到大柳樹在對她說:“秀秀,今夜你就宿在這裡吧。”
夜色從蒼茫的田野上,慢慢地湧過來了。
一輪無限皎潔的月亮,從東面大河裡升上來了。
秀秀爬上樹,那裡有一個大樹丫,如同張開的大手。秀秀常躺在這裡看書和睡覺。
秀秀立即平靜下來。
平原的夏夜是迷人的。一望無際的稻田,在月光下泛著漣漪。一條條水渠,銀蛇一樣閃爍不定。稻葉摩挲,天空下到處是神秘而柔和的絮語。池塘裡的青蛙,很清脆地響著蛙鼓。極遠的地方,有一聲半聲野雞含糊不清的叫聲,將夏夜襯托得格外恬靜。
秀秀聞著經露珠溼潤後的樹木花草散發出的植物清香,心情安恬而優雅地望著星空。天好藍好藍喲!秀秀第一回這麼仔細地觀察天空。原來它是這樣清明和高遠。星星像被打磨過一般,一顆顆是那樣明亮地閃耀著。夜間的雲朵才是最令人神往的,它像一葉夢中的白帆,在向前飄移。它把秀秀的想象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秀秀側過身子,把臉頰靠在樹上。
不知為什麼,她像嬰兒一樣蜷起身子,靜靜地哭起來。
喜鵲沐浴著月光,立在枝頭,像一個預言者。
秀秀上大學之後,大柳樹一日一日地衰老起來,成了老柳樹。它的樹皮越來越粗糙,柳條也越來越稀疏。在一次颶風中,它歪倒了,向前傾著身子,如同駝背老人在眺望漫漫大路的盡頭。
秀秀走後的第四個年頭的秋天的一個深夜,全村人聽到一個從未聽到過的炸雷。那雷似乎要把天和地都擊成碎片,房屋被震得亂顫。第二天早上,人們看到,老柳樹幾乎被雷劈去大半,露著白生生的茬口,很悽慘地豎在地頭,唯一一根樹枝上,那隻喜鵲還忠貞不渝地護著它。
它就這樣頑強地活著:每年春天,除了那一根樹枝長出綠葉外,在殘軀上,還直接冒出幾朵綠芽。黃昏裡,它在西天的反光中,其形猶如一頭仰天長望的母獅。
這生命是難以熄滅的,因為它在等待自己的秀秀……
黃昏裡來的馬車就一直停在路邊。
秀秀就一直守護在老殘的柳樹跟前。
當年,她坐了兩天長途汽車,又坐了三天三夜火車,到了她的大學。讀完四年書,本想回來看看大柳樹,無奈大洋彼岸的那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上所規定的入學時間,根本容不得她實施這一計劃,只好一路哭著飛渡重洋,去了異國他鄉。
八年過去了。
如今的秀秀,已是一個戴著一副眼鏡、身材苗條且十分有教養的姑娘了。
她跪在老柳樹面前很長時間,然後,用纖纖十指,在它的身體上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她似乎聽見了大柳樹的微弱的心聲,感到它的身體在微微顫索。
喜鵲也老了,掉了不少羽毛,也沒有當年那麼神氣了,低垂著腦袋。
一股酸楚之情漫上秀秀的心頭,又不禁淚雨紛紛。
東方的天色告訴秀秀,天快要亮了。她要很快離開這裡。她實際上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