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衣覺得她若是紫川郡主,定是要被陌少這句話傷透了心。
只是紫川郡主長的她那五六歲,並不是浪擲光陰——
她一雙眸子明亮而敏銳,好似秋水刀鋒,緊緊地鎖住陌少的雙眼。
滿堂寂靜無聲,深衣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一聲、兩聲、三聲……
陌少終究是避開了她的眼睛,緊抿著唇把頭別向一邊。
紫川郡主忽而含淚笑了:“我就知道……你有難言之隱,我怎會逼你?……我會去找你。”
陌少幾乎是同時低低地喚了聲:“朱尾。”似乎渾身氣力都被抽去,神乏力竭。
深衣應聲過去,見他臉色褪作蒼白,額際滲出細密冷汗,心知他不大能在這兒忍得住了。
風溼寒痛她知道有多痛苦。輕的忍忍就能過去,重的會疼得死去活來。
父親的船隊中有一名老舵手,曾被扶桑人捉去,在水牢中關了整整三個月。救出來後,便落下了風溼之症。但凡風雨如晦的日子,便會雙腿疼痛難忍。
那老舵手是個鐵打的漢子,恁是扶桑人怎麼折磨他,他都不肯以過洋牽星之術相授。父親對他極為尊敬,憂慮他的病痛,幾度要讓他留在陸上不再遠航。老人家卻說,此生既為舵手,離開航船之日,便是辭世之時。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鐵骨錚錚的人,每每犯起病來,竟也會疼到流淚。
深衣問他,是如何疼法?老舵手說,就像骨頭裡有千萬只蟲子在鑽,心裡有幾百隻手在抓撓,要不了你的命,卻會讓你痠軟虛脫,恨不能拿刀將自己的雙腿剁了乾淨。
深衣推了陌少要走,忽聽見一聲不懷好意的“慢著!”
駐足轉身望去,竟是莫雲蓀開了口。
“奶奶,既然郡主中意莫陌,我們家也不好強求。不知道奶奶是否還記得孫兒曾提到過在寶林寺遇到一位甚是心儀的琉球姑娘?孫兒苦尋不得,原來這位姑娘竟來我們府中做了丫鬟。”
深衣心中瞭然——原來莫雲蓀對紫川郡主也是無意。紫川郡主這般潑悍人兒,怕是成了親後,時時處處都要壓著莫雲蓀。這莫雲蓀看起來是個嬌生慣養、驕縱任性的紈絝,習慣了脂粉群中廝混,豈受得了這種約束?
可是……
寶林寺……琉球姑娘……這是說的誰!
蕭夫人眼看著本已到手的郡主兒媳要飛了,兒子竟也無意爭取,輕輕鬆鬆拱手讓人,不由得氣急敗壞地喊了聲:“莫雲蓀!”
老太君聽了莫雲蓀的話,皺著灰白眉頭看向深衣:“你說的是這個丫頭?怪了,入府當日也見過,似乎不像今日標緻。”嘆了口氣,半是安撫半是寵溺道:“你既是喜歡,便收了罷,回頭給莫歸塵另找一個。”
老太君挺直了微駝的身軀,望向紫川郡主,妥協的話語仍不失國公府的威嚴:“既然郡主尚有異議,那麼婚事容後再議,望郡主回去後三思。”
聽了老太君的第二句話,深衣瞬間僵成了一塊小石頭。
丫頭就是這樣指來指去的?你們當我是集市上的大白菜?啊?
再說了,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原本就是陌少和她、莫雲蓀和紫川郡主各自訂下婚約,現在要兩兩拆散重新組隊?
她惱恨得很,自己當時在寶林寺,不過是為了看莫家大公子拼命往前擠了擠,險些一頭撞在了莫雲蓀身上,怎麼就讓他看對了眼了?
這莫雲蓀搶起女人來,倒是挺光明磊落啊!
深衣心中飛快地盤算著,倘若自己身子裡沒有養著陌少那三根金針,趁此機會逃出一剎海倒是上算。可是現在自己弱不拉幾的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丫頭,落到那莫雲蓀手裡就只有被玩弄的份兒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
與其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