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穿牡丹的紅霞,輕輕的披在她的身上。
喜娘低眉順目的端來龍鳳呈祥的蓋頭。
如果彼時正滿懷憧憬趕來的蕭林凌,能從梳妝鏡的反照裡,看到新娘子那張噙著冷笑的小臉,就會知道,那絕不是他的新娘。
等待他的,不過一場精心策劃的殺機。
而他真正想要娶的女子,卻在城外白華寺萬峰塔下的地牢裡,被金剛混鐵打造的鎖鏈困住。
地牢裡,南北對角上各點著一盞長明燈,油光火亮,並不顯暗。
另外旁邊還置了水甕,想必是以防走水之用。
除此之外,肉脯、乾糧、飲水等物都是備齊,便是不來人,也夠一個月的用量了,種種小細節也都考慮得十分周到,真不知那佈置牢房的人,是懷著怎樣的心思在佈置。
沈青愁把話說絕,把事做絕,偏偏又在這些小事上,似帶著一絲素日的舊情。
於是花鳶便更加傷心。
她脾氣上來,一股腦兒就把能撕的能扯的能摔的全部砸爛了洩憤,最終消停了,又是一身情冷,孤寂可憐。
一個人淪陷在入牢房這般幽閉的空間,自然許多想法念頭回憶不斷的冒出來,因而花鳶不禁回想起與沈青愁多年的相依相存,捨生忘死,想著清波河上,纏綿情深,卻是他一番心計,好不傷人……沒多久之前,他們還彼此信任扶持,她為他衝上十里坡,血濺四方,他也用自己的身軀,在箭如飛雨中將她擋住……還有更久之前……
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樁樁件件,又豈是言語能夠說得盡的?豈料得,到如今卻是往事不堪回首。
怪只怪,權勢的誘惑太大,她也高估了自己,眼見著沈青愁的心是越漸越大,素日他的手段雖令她心寒卻只道自己是不同的,從未想過有遭一日自己也會如此被對待,應了當日他的一句話——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就是這樣的人……為什麼你會認為,偏偏會對你例外?
是了是了,花鳶自嘲,多年情意不算什麼,並肩而戰捨生忘死也不算什麼,青石橋下那一吻不算什麼,清波河上男歡女愛更不算什麼……今時今日的今天,你還是當年那個拖著我在笸籮草跪行的那個人麼?
是你變了,還是我將過去想念得太美好?
只覺得有許多東西向她擠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心痛如絞,她抱著雙臂,慘然的跌坐在地上,淚如泉湧。
雖然只是三天,卻是度日如年,花鳶心情鬱結,為情自苦,也難思飲食,每日裡也只是喝了些水,幸虧她底子厚,只是精神差了,懨懨的,明顯消瘦了些,倒也沒有大防。
地牢不見天日,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花鳶從渾渾噩噩中醒來,隱約聽到一點聲響,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不想動靜越來越大,到最後地牢的另一頭竟然下進來一個人。
何必!
新娘子跨過火盆,迎進了吊門堡。
吊門堡今天辦喜事,又兼之兩堂聯盟,武林同道都來賀,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堡門大開,擺上三日的流水席,廣迎八方客。
蕭林凌逢人便笑,臉都笑酸了,是真心實意。
蕭慶鳳也在笑,卻是深不見底。
沈青愁還是在笑,帶著幾個三分堂的管事邁進了吊門堡,臉上的笑容居心叵測。
便如一臺大戲,粉墨登場,主角就那麼幾個,餘下一干人等不過好似戲臺上的道具罷了。
“何……必?”花鳶一出聲就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這幾日傷心傷身,也沒人陪她說話,好久不曾開口了。
來人正是何必。
何必,原名不知,化名沈宮商,是清風鎮最大的妓院“春意來”的大老闆,幕後又是殺手行業近年來口碑最好的中間人“金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