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管事腰彎得活像個大蝦米似的:“回王爺的話,都已經給娘娘稟報過了。”
“好!”高煦愉快地站起來兩邊看看,指向左側面朱廊銜接的一個“耳亭”向春若水道:“回頭吃過了飯,遊湖之前,可以先在這裡玩花炮、煙火。馬管事,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王爺!”
高煦一笑,看向春若水道:“我兄弟高燧,玩的花樣最多,去年春上,送了我好些煙火、花炮,當中的‘大九響’、‘一字七星’都很有些子味道。百玩不厭,包你喜歡,連聖上都稱讚不已,回頭叫他們點給你瞧瞧就知道了。”
春若水撩起了個眼波,往那邊亭子瞧瞧,可不是嘛,各式的花炮、煙火,堆了好幾大箱子,他們還真會玩,連活動的煙火炮座都是特製的,襯首亭子裡、水面上的各式花燈,可以想象燃放時的那番盛景,帝王家的窮侈極華,她總算一一領略到了。
先時在春若水下榻的“紫藤閣”,府裡一干僕從,已分三撥,由馬管事帶領著參見貴妃娘娘過了,只是人數太多,並不周全。眼前這一干樂伎、內侍,還不包括在內,高煦吩咐之下,這些人一一趨前請安見禮。
“回頭娘娘都有賞,每人十兩銀子,馬管事,你等會傳我的話,只管支銀子去吧!”
馬管事應了聲“遵旨”,自是皆大歡喜。
接下來可就是傳晚膳的時候了。一名侍者拿著懸空的鐘撞。在一面小小玉鐘上撞了幾下,發出悠長的“噹噹”聲音,這便是王府“傳膳”的訊息了。
“飛燕朝水閣”各燈俱已點起,一霎間燈火通明,各式彩燈,五光十色,便是較諸上元燈節的廟會,亦不遜色。樂倌送上來曲牌本子,請王爺貴妃“進點”,高煦笑向春若水道:
“挑你喜歡的點吧!”
那“樂倌兒”一身大紅,年方十三四歲,梳著一根沖天小辮子,唇紅齒白,膚色如玉,胸前掛著金鎖玉片,看來極是乖巧,宛若粉搓玉揉。
蓋此類“樂倌”皆出身宮廷教坊,與之一般民間飛觴行牒,召喚侍飲者,卻又不同,這個規矩乃系緣之盛唐,彼時朝廷設“太常寺”專隸,有左右教坊、宜春院之屬,所訓練樂伎專為供屬皇室宮迂內用,至於宮廷以外民間地方宮妓,則另有所謂的“樂營”所轄,與前者不能混為一談。
本朝沿唐舊制,亦有所謂的“宮廷教坊”,隸內十二監,所證宮女、女伎、舞童皆行文選之民間,其中“舞童”一項,也就是清末民初“男旦”之濫觴,這類童子,雖是男身,一入樂行,亦當按女裝扮飾,乃得與諸女一併演唱時,整齊劃一。
眼前這個“進點”的男童,便是這類出身,也只有皇帝本人與諸皇子親王才得配用,時宮廷中亦不避男色,無論男女,一為主子所“幸”,皆以“內人”稱之,便可終身請“俸”,食祿皇家。觀諸眼前孌童,唇紅齒白,眉梢眼角,不失嬌媚,小小年紀己是女氣十足,以之侍奉君王,終不免墜垢行汙,終其身為人不齒之可憐人矣!
二十二
一霎間,春若水想到了許多,覺著怪彆扭的,又有些替他臊得慌,更有無限憐憫同情,對於皇室巨門之暗藏汙穢,更不禁為之深惡痛絕。心裡想著。一時也忘了接過面前孿重雙手迭來的點唱本子,只管看向一個死角,發著傻兒。
“娘娘。”那孌童輕輕叫了一聲,聲音怪嫩的,吹彈可破的嫩臉上,泛起了兩片靦腆紅霞,敢情在他侍奉王室的短短歲月裡,還不曾見過像春若水這般美麗的女人,此身雖是女裝,更沾染了女兒家的習氣,到底還是男兒之身,教坊人家,開情極早,乍然睹及春貴妃這般“絕色”佳人,一顆心忐忑跳動,早已難以自持,喚了一聲“娘娘”,一顆頭便自低下去,再也抬不起來。
春若水這才警覺了,那雙澄波眸子重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