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宮,一生遂向空房宿。
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
春日遲,日遲獨坐天難暮。宮鶯百囀愁厭聞,梁燕雙棲老休妒。鶯歸燕去長悄然,春往秋來不記年。唯向深宮望明月,東西四五百回圓。
今日宮中年最老,大家遙賜尚書號。小頭鞋履窄衣裳,青黛點眉眉細長。外人不見見應笑,天寶末年時世妝。
上陽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兩如何?君不見昔時呂向《美人賦》,又不見今日上陽白髮歌!
玄宗末年選入宮中的老宮妃,入宮時年方十六,而今已六十九歲,她入宮以後,還未被皇帝寵幸過,被楊貴妃遠遠地瞥見,隨即暗地裡打入上陽宮,因而她這一生都是獨自一人度過的。“天寶五載以後,楊貴妃專寵,後宮人無復進幸矣。六宮有美色者,輒置別所。”上陽是其一也。
上陽宮內,殘燈照壁,冷雨敲窗。老宮妃,春天聞鶯啼驚心,見雙燕生羨,秋夜聽寒風落淚,望冷月生悲。
《上陽白髮人》明說玄宗,實諫憲宗。
《陵園妾》中陵園妾的命運更加悲慘,她們面貌像春花一樣可愛,而命運卻如同秋葉一樣淒涼。一奉寢宮,無年無月。“青絲髮落叢鬢疏;紅玉膚銷系裙縵”,“山宮一閉無開日,未死此生不令出”。可憐美麗和青春,日夜陪伴著帝王的屍體度過。
憲宗時後宮宮女就相當多。民窮財竭的時代,後宮裡養一大批不事勞動的宮女,要花費很大財力、物力,而且後宮怨女越多,世間曠夫也勢必增多。
白居易一直對歷代皇帝在後宮裡養著無數良家女子非常反感,元和四年,他曾乘大旱求雨之機上疏憲宗,指出後宮這麼多女子,“上則虛給衣食;有供億縻費之煩,下則離隔親族;有幽閒怨曠之苦”,請揀放後宮內人。
上陽白髮人和陵園紅顏妾,在“皇恩浩蕩”的帝王家,絕非個例,豈不聞:三千宮女胭脂面,幾個春來無淚痕?
擇繭繰絲清水煮,揀絲練絨紅藍染。絲細繰多女手疼,扎扎千聲不盈尺。
紡織女辛苦而勞累,她們千辛萬苦,織成了巧奪天工的紅線毯和繚綾,被地方官吏巧取豪奪,送進宮裡。
“織為雲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的繚綾,寬的裁作衫袖,長的縫成裙裾,刀剪割出紋理,熨斗燙出花紋,穿在舞女的身上,“彩絲茸茸香拂拂,練軟花虛不勝物”的紅線毯,經過薰香,撫掃,供美人們在上面載歌載舞,供她們的羅襪繡鞋隨便踐踏。
憂蠶桑之賞、念女工之勞的《紅線毯》和《繚綾》,憤怒地譴責了那些“奪我身上暖,買爾眼前恩”的地方官吏,並且嚴正地指出:“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奪人衣作地衣!”
白居易傳 二十五 針砭時弊
二十五 針砭時弊
昨日長爪鳶,今朝大嘴鳥,鳶捎乳燕一窠覆,鳥啄母雞雙眼枯。雞號墜地燕掠去,然後拾卵攫其雛。
事故發生以後,秦吉了熟視無睹,尸位素餐,燕與母雞陷入有冤無處訴的絕境,而鳳凰高高在上,一無所知……
哀痛冤民的《秦吉了》以大嘴鳥、長爪鳶比喻權姦汙吏,以乳燕、母雞、雞蛋比喻身受欺凌無處申告的庶民大眾,以秦吉了比喻諫官侍臣,以百鳥之王的鳳凰比喻國君。這不是一個形象生動的社稷縮影嗎?
開疆拓土,建樹邊功,為皇家掠地,為朝廷爭光,但對於邊疆異族,卻是侵略和蹂躪。邊關守將,守土有責,不能為了邀功請賞,無緣無故地挑起戰火。
天寶末年,宰相楊國忠為了討好喜武好功的玄宗,先後徵集二十九萬多人,征討雲南白族,結果全軍覆沒,無一生還。楊國忠在強徵壯丁時,怕他們半途逃走,便給他們戴上木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