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燉雞。
宋軟眼珠一轉,想到隔壁天天早上喔喔打鳴時不時打架鬧騰的雞們。她爬到中間的院牆上,衝著左邊院子自來熟地喊:“寧遠,寧遠!”
對面的屋子傳來一陣有些慌亂的響動,但沒應答聲。
宋軟扯著嗓子喊:“寧遠,寧遠你出來!我知道你在家,我是你隔壁的宋軟!”
又過了一會兒,隔壁屋裡走出來一個人,看見宋軟騎在牆頭衝他笑,瞳孔猛地一縮。
一直盯著屋子的宋軟當然也看到他。
寧遠很高,哪怕以她騎在牆上俯視的角度都能看出他的頎長,就是有些清瘦,像一棵正抽條的挺拔的小白楊。身上衣著整潔,面板白皙,唇上有顆唇珠,此刻微抿著,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委屈。
這小夥兒長得還挺好看。
宋軟不走心地在心中點評了一句,毫不留念地將心神拐回之前的想法:“寧遠,我想換你家一隻雞!公的母的都可以,我今天晚上做暖房飯想加個菜。”
寧遠有些侷促地抬眼看來,宋軟突然發現他長了一雙很好看的眼睛,睫毛又長又密,在陽光下輕輕翕動的樣子彷彿易碎的琉璃,叫人心生憐惜。
但她心如磐石,一心念雞:“可以不?大的小的都沒關係,價格都好商量。”
寧遠似乎不太擅長與人溝通,交易全程由宋軟把控,她成功地用兩塊錢換來一隻不下蛋的老母雞,寧遠還負責殺雞拔毛給她處理好。
她就愛和這種臉皮薄的人談生意!
宋軟樂呵呵地開口發出邀請:“我今天晚上的暖屋飯,你要不一起來吃點?”
寧遠嗖地一下抬頭,眼睛都瞪大了幾分。
有點像一隻受驚且抗拒的貓。
人吶,或許就是有些劣根性,宋軟以前有個好朋友,家裡養了只漂亮貓貓,她可喜歡按著貓貓狂親,貓貓越反抗她越興奮,當貓貓累了失去靈魂般停止反抗任她為所欲為,她還會專門給停下來讓貓貓緩一會兒,等它又會反抗了,再抱著親。
以前的宋軟覺得她有病。
現在的宋軟覺得人活在世上,誰能沒有點病病。
她再次發出邀請:“沒啥人,就是我們十來個知青,還有你叔叔大隊長一家。”
她越說他臉越白,彷彿她說的不是什麼捧場的暖屋飯,而是青龍白虎惡蛟匯聚一堂的開宴,他像個在風中戰戰兢兢的小白楊精。
沉默數秒,他磕磕碰碰地開口:“謝,謝謝,不、不用了,我已經做了晚上的飯。”
“行叭。”宋軟對陌生人的熱度也就那閃過幾秒,就像路上看見漂亮貓貓蹲下來咪幾聲,貓不理她就站起來繼續走自己的路,聞言也不再追問,利落地從牆上跳下去,聲音在空中飄開,“麻煩快點哈。”
寧遠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出聲,牆那邊的腳步聲已經咚咚地跑遠了。
他偏著頭,像是自我練習,又像是慢半拍的言語,小聲而一字一句地道:“好的……不麻煩。”
下午的時候胡豔和韓珍珍提前下工來幫她,順便帶了知青點其他人的口糧。
韓珍珍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隻光溜溜、被斬成小塊的雞,歡呼一聲湊了過來:“今天有雞吃啊!”
她以前是沒這麼饞的,畢竟她在家也不愁肉吃。但是自從下鄉又是天天干農活又是玉米糊糊燉野菜的,肉聯廠在公社天遠地遠她下了工跟死狗一樣哪兒有力氣去,雖然她時不時給自己喂點麥乳精解解饞,但那哪兒能擋肉和油的吸引?
她站在那盆被均勻分屍的雞邊,深情地直咽口水。
等宋軟把雞肉往油鍋裡一倒,香味和白煙陣陣冒出,腳就跟生了釘子似的粘在鍋邊。
“我來給你燒火!”她黏黏糊糊地湊過來,討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