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敵軍的斥候多了。”
“大戰之前,得做明眼人,不能做瞎子!”黃春輝依舊踱步,神色輕鬆,“老廖。”
“相公。”廖勁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了。
黃春輝的腰背有些佝僂,情緒卻不錯,“可覺著累了?”
廖勁搖頭,黃春輝說道:“當年你裡裡外外來回奔波,精神抖索。如今卻少了些銳氣。”
廖勁撫須笑道:“畢竟年歲不饒人啊!”
“都老了。不過,酒是越陳越香。”黃春輝說道:“這一戰,將會決出未來數年北方的戰與和。
北遼勝,自然無話可說,隨後馬踏長安也好,滅了大唐也好,想來,那時老夫已經成了北遼炫耀軍功的工具。
若是北疆勝,數年之內,大戰不會再起……
弄不好,十年之內都不會再有所謂御駕親征之事。
老廖,到了現在,老夫也不想遮掩什麼,你覺著,陛下可還有十載春秋?”
廖勁愕然,“相公,你這一戰竟然……”
黃春輝說道:“老夫當年也有不少好友,他們天南地北散於各處。
這些年,老夫與他們書信往來,知曉了不少大唐現狀。
朝堂之上你我都知曉,楊松成,左相陳慎,其他人,陛下,形如割據。
若是太平盛世,這些都能被掩蓋下去。可北有強敵,地方更是水深火熱……”
“老夫也知曉。”廖勁說道:“人口日增,看似好事,可地方豪強的胃口也越來越大,豪強也越來越多……
這些豪強要喝血,只能衝著百姓露出獠牙。
兼併田地這些年一發不可收拾,地方橫徵暴斂,百姓的日子越來越艱難。那些繳不起賦稅的,那些失地的農戶……”
“為何不說了?”黃春輝回身,廖勁苦笑,“再說,就犯忌諱了。”
“犯什麼忌諱?”黃春輝乾咳一聲,“繳不起賦稅的百姓,失地的農戶,這些是可憐人,可地方官吏卻不管這些……
說來好笑,豪族的田地偷稅沒人管,可每年的賦稅數目卻只能增,不能少。
戶部如此要求,地方也是如此要求。怎麼辦?
打個比方,桃縣原先有一萬畝地,每年賦稅一萬錢。
十年後,因為土地兼併,交稅的田地僅存五千畝,按理賦稅也該是五千錢吧!
可戶部不管,少說要一萬二千錢。
地方官吏為了自己的官帽子,為了攫取政績,就衝著那些五千畝田地的主人伸手。
繳納,便是良民。不繳,便是刁民,直接拿下。
這般下來,豪強越來越富,百姓越來越貧。於是逃亡……
北疆這幾年增加了不少人口,其中不少來自於大唐各地的流民。
地方官稟告,老夫的交代是,給他們田地,讓他們活!
只是活著,他們就把老夫當做是萬家生佛,朝夕感謝。
只是活著啊!老廖!
我大唐百姓,如今活的,不如一條狗!
可你再看看長安,奢華之極。陛下每日賞賜不斷,大手筆啊!彷彿天下的財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那位貴妃的阿姐,原本是個寡婦,可今日賞賜,明日賞賜,竟然成了長安有數的富豪。
但凡他把這些心思用在天下,把那些財富用在天下,去壓制豪族,為百姓爭取一條活路,這個天下,何至於此?
可笑的是,長安如今處處都在讚頌大唐盛世……在如此背景之下,這一戰,老夫必須要挑起來。”
廖勁心生凜然,“相公是想……”
黃春輝反手捶捶背,“長安高唱盛世,窮奢極欲,廟堂君臣洋洋得意,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