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亂叫喚?那姓譚的專打我的臉,你們也該嘗一嘗!”
“我只是中人,譚力違了約,自該由官府來查斷,吳大哥這麼做,恐怕說不過去,何況內弟與這事並無關聯。祝大伯、臧叔?”馮賽望向兩人。
臧齊冷沉著臉,像是沒聽見;祝德實臉現愧色,卻也不開口。
吳蒙又高聲道:“這時你便想逃罪了?得錢時有你,出了事便逃,我花錢餵你這些牙人做什麼?”
吳蒙說著伸手用力一扯,將柳二郎強拽過去。
“吳大哥!”馮賽忙要去攔。
“見炭還人!你們若再囉唆,便不是一巴掌的事了!”吳蒙一把開啟馮賽的手臂,挾著柳二郎轉身大步,向城裡走去。
馮賽知道此人出身無賴,什麼事都做得出,只得停住。
祝德實有些過意不去,卻也只說了句:“馮二哥,我們等你的信兒。”說著,和臧齊一起也轉身離去。
馮賽望著柳二郎文弱身子被吳蒙粗臂強推著,踉蹌前行,只隱約聽見他對吳蒙說:“譚力不送炭,吳大哥應該……”
然而吳蒙隨即揮起左手,作勢又要打,柳二郎自然不敢再多言。兩人身影隨即淹沒於街頭人群中,時隱時現。
馮賽望著他們走遠,心裡一片麻亂,不但手在抖,連牙關都嗑響起來。
虹橋兩邊亂成一團,人們擠擠挨挨、爭爭嚷嚷。
牛車根本走不動,盧饅頭又急又慌又怕,卻又沒辦法,只得牽著頭牛,走到十千腳店的西牆根,停下腳,勒住牛。
“爹!不能停!”他身後的二兒子盧布低聲驚喚。
“是啊,怎麼敢停?”跟在車後的大兒盧帛也忙跑過來問。
“這怎麼走?這麼些人,虹橋更上不去!”盧饅頭絕沒料到竟然會撞見馮賽,雙腿幾乎癱軟。
盧饅頭今年剛滿五十,看上去卻像是六十多歲的人。其實三個月前,他的腦門還像飽滿的鮮饅頭,一絲皺紋都看不到,濃黑的鬍鬚找不見一根白的,身子也健實,哪裡會這麼憔悴乾瘦?就算馮賽剛才瞧見他,也未必認得出來。
儘管如此,他卻絕不敢露頭,躲在牛邊,偷偷向龍柳那邊覷探。幸好有炭行幾個人纏住了馮賽,根本沒有工夫往這邊望。這時,車裡兩個夥計也早已制住了那兩個女人和女孩兒,聽不見什麼動靜,他才稍稍放了些心。
但回想起車子方才經過馮賽時那一陣子緊急,虛汗頓時又蒸滿了禿腦門。
馮賽從未這麼惶然無措過,低頭捏拳,思慮半晌,才勉強定下神。吳蒙雖然兇暴,柳二郎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妻女卻必須立即去尋找。
他扭頭朝胡商歉然道:“易卜拉,實在抱歉,我得先去尋妻兒的下落,你能否在旁邊這茶坊裡等一等?”
胡商點了點頭,臉上卻似乎有些不情願。馮賽顧不得這些,道了聲謝,便急忙跨上馬背,才要驅馬,卻聽見身後有人喚:“馮大官人!”
回頭一看,是個二十多歲的漢子,穿著件舊短衫、舊布褲,一雙綻了口的舊鞋,手裡拿著根柳枝,身後跟了五頭驢子,驢背上都馱著兩捆木炭,最後還跟著個後生,也舊衣舊鞋,執著根柳枝。都不認得。
那漢子卻躬背卑笑:“馮大官人,您不認得我了?我叫朱十五,他是我弟弟朱十六。去年夏天,我們兄弟求您給找個活計,您把我們薦給谷家銀鋪……”
“哦——”馮賽隱約記了起來,當時朱十五等三人來求薦個活路,他想起谷家銀鋪正在找幫工,就讓柳二郎帶他們去了。此時看著朱十五,他似乎想起件什麼事,但心裡正憂急,沒工夫多想,只隨口應了句,便要驅馬前行。
朱十五卻湊了過來,半攔著馬,仍堆著笑:“一直還沒向大官人道謝呢。大官人,有件事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