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二哥,”崔豪從被窩裡爬起來,“你莫問他,他正傷心著呢。他相中了梁家鞍馬店的那個小韭姑娘,還沒來得及尋媒人提親。今早卻聽人說,小韭姑娘被人殺了。他回來後,哭了一大場,剛剛才止住。唉!”
這時耿五已經爬上炕,用繡被矇住了頭。劉八也爬了起來,問候了馮賽一聲,隨即湊到耿五身邊,拍了拍:“想哭就痛快哭,哭完就了當了。比她俊的姑娘滿天下都是,過一陣等你緩過來,我和大哥給你好好相看一個。”
“馮二哥,你來是有事吧。”崔豪幾下穿好了衣裳。
“嗯。我想請你再勞碌一趟,幫我去問清楚一件事……”馮賽將崔豪上回說的那件小事告訴了他。
“這個和咱們的事有關?”
“嗯。我大致猜測應該有關聯。”
“好!我這就去。”
崔豪跳下炕,穿好鞋子,走到院子裡,院牆牆根一棵梨樹上拴著三匹馬,崔豪解開其中一匹。馮賽看見又一愣,他們竟然有馬匹了。
“馮二哥,你在爛柯寺等我訊息。”崔豪牽馬出門,上馬揮鞭,疾馳而去。
馮賽回到爛柯寺,才進寺門,小和尚弈心拿著封信迎了過來:“花隨東風去,雁送南信來。”
馮賽接過一看,竟是哥哥馮實的來信。他忙拆開,站在院子裡急急讀起來,讀過一遍後,心裡許多疑竇隨之而通。他忙又細細重讀了一遍,而後望著庭中那株發出新綠的梅樹,凝神細想。
先前那些凌亂線頭,像是活了一般,一根接一根,漸漸連了起來,前因後果,如此這般……
事情太過迂曲複雜,只在心裡想,已經有些應付不過來,他忙折下一根梅枝,彎下腰在地上寫畫起來。江州、廣寧監、河豚、錢監自盡、綱船、考城、鑿冰船、糧絹荒、母錢、官貸、範樓、汪石死、左藏庫、飛錢、炭魚豬礬……畫完之後,他才直起身,望著地上那一大串字和線,像是大夢初醒一般,怔在那裡,心底一陣陣發冷。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回過神,發覺烏鷺和弈心站在佛殿前,一起望著他。
“理順了?”烏鷺問。
“嗯。大致已經清楚。”
“善哉。”
“千轉嶺間水,一朝出山來。”弈心也雙手合十,微微笑著。
“多謝禪師和弈心小師傅,其中還有一個要緊關節尚未打通,我得去和朋友商議。崔豪若來,煩請禪師讓他到十千腳店去找我。”
馮賽忙出了爛柯寺,快步走向十千腳店,快到時,卻見孫獻在前面慢慢走著。他幾步趕上去:“孫兄弟,我正想找你,事情我已經大致想明白,你我一起到十千腳店細說。”
“太好了!”
兩人一起到了十千腳店,找見周長清,引見過孫獻後,一起到樓上,點了三盞茶,坐了下來。馮賽先將哥哥馮實的信遞給周長清,周長清讀完後,又遞給孫獻。
孫獻讀罷,納悶道:“這信除證實了汪石和他那四個同夥是從廣寧監逃出來的外,並沒有什麼新線索啊。”
“不,信裡還解釋了汪石那五萬貫本錢的來由。”馮賽笑著搖搖頭。
“哦?我怎麼沒看出來?”
“你是說和錢監蘇敬的死有關?”周長清問道。
“嗯,事情得先從工錢說起。汪石是去年夏天從一條隱秘穴道里逃走,當時想拉那四個同夥一起走,那四人卻想等拿到拖欠了半年的工錢再走。然而,他們最終還是沒能等到工錢就逃了。古怪的是,他們才逃走幾天,工錢就發放了。”
“這和汪石那五萬貫本錢有什麼關係?”孫獻問。
“這裡有幾個日期,都在十月頭幾天——初一,汪石那四個同夥逃走;初三,廣寧監發放拖欠的工錢;初五,廣寧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