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作聲太監又忙彙報:“聽說衛太傅昨晚將書房重新整理了一遍。”
他的主子終於“嗯”了一聲。
所有人都感興趣的時候衛林下靠著繡墩鬱卒,那些書就那樣化成了一銅盆的灰當肥撒了,好在她都看過,瀟灑的人們還在她腦子裡生動地活著。可惜,那本《江湖鬼簿》雕出第一版之後模子燒燬了,據說市面上只有一千本,估計以後也買不到了,可惜可惜。
“小姐,好好的您怎麼嘆氣!”玉墨正在一邊打一條櫻桃紅的絛子,聽她嘆氣不由得問道。
“嘆,世事無常。”衛林下坐起身,“我去看看皇子殿下。”
“小姐,殿下的腿可有起色了?”玉墨問道。
“不知道,聽天由命吧。”衛林下穿好鞋子出門去了。
她沒想到奚臨軒竟這樣勤奮,她以為還能抓到他長睡不起呢。進門先請罪:“因家母這些日子生病,昨天哥哥又犯了錯,父親叫我看著,所以沒時間過來,殿下見諒。”
奚臨軒也沒回頭,仍舊慢慢下針:“坐。”
衛林下走到他身邊看那蠟人的腿上已紮了無數的針,心想,不管扎的對不對,先誇讚他一下,於是便開口:“殿下今天很是勤奮。”
因她就站在他身側,所以他略一歪頭就能瞧見她,他說:“紮了兩天了,懶得拔下去。”
就知道不能誇他。再細細看一下針,衛林下又誇他:“殿下的針越來越準了,紮了這麼多隻有十一針位置稍有差池。”都是要命的差池,就這樣她怎麼敢讓他在自己腿上比比劃劃呢。
“嗯。”奚臨軒算是應她,然後見她邊囉嗦著說診方邊小心翼翼地將玄針插在正確的地方,因是夏日,衛林下穿著紗裙,奚臨軒認出是她在山上那日穿的,今天細細一瞧,原來是很簡單的樣式,繡的花兒是極淡的緋色,稍稍添了些活潑氣息,她正說話,胸口起伏著,視線往上看到頸子,乾乾淨淨的,沒有那鬼麒麟也沒有破貝殼項鍊,就是,穿這樣出塵氣質的衣服配那兩樣東西便俗了,好在她衛林下還有點眼光。奚臨軒想到。
“殿下可記得了?”一回神,衛林下正稍稍蹙眉看著他,大概是氣惱於他的魂遊天外。
“不知道。”奚臨軒又是慣常的語氣。衛林下就把那些銀針全拔下來讓他重新練習,宮女端來了冰鎮的蜜瓜放下便無聲無息退出去了,奚臨軒說:“宮裡送來的,本宮不愛吃,你吃吧。”
呃,這話的意思是,他不愛吃所以讓宮女端上來給她也不心疼?雖然知道宮裡送來的都是好東西,可他把話這樣說可真是讓人心裡怎麼也舒服不起來。
“林下也不甚喜歡。”衛林下回道。
奚臨軒便回頭,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一臉瞭然的眼神然後回過頭去。
“殿下何意?”衛林下問道。
“沒有。”奚臨軒又是很乾脆地不給她繼續問下去的餘地。
站了會兒,衛林下累了便到旁邊坐下,一邊看奚臨軒下針,窗外的蟬雖叫得人生煩,可那陣陣薰風和這屋裡不知道什麼甜膩的香讓她有了些睏意,才一個時辰又不好走只得強自撐著,撐不住便端正了身子,正襟危坐的樣子微微垂下頭,這是衛林下小時候淘氣總被衛太傅罰坐的時候練就出來的。
奚臨軒磨蹭著紮了幾針,回頭看了眼衛林下便笑了,看了會兒也不見衛林下醒,奚臨軒不由得心生了小小的惡作劇念頭,輕輕滾動輪椅過去,因這地上鋪了地衣所以沒有動靜,到了衛林下面前,奚臨軒拿著小小的銀針欲下手,可,紮在哪兒呢?嫩嫩的脖子?算了,看來看去,好像只有她交疊放在腿上的手還不錯,白皙而光滑,連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也看得清楚,顯得這雙手都有些楚楚可憐,拿著針,想了想,若是嚇著她可怎麼辦?因此很是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