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生失笑,「找的生活一片空白,沒有人會聽到什麼。」
安娜設:「我們的確比上代少卻許多抱怨。」
「一切由自己選擇,怨誰?」
安娜問:「你不想追究聲音來源?」
念生笑,「也許那就是我們的心聲,彷徨矛盾幽怨無奈,永遠在歧途上。」
「說得真好。」
安娜過一個星期就搬走了。
念生居然做了房東,把公寓略加裝修,便租給兩位女同事。
小小地方雖然住了三個女孩子,假期卻很少全體在家,一點也不覺得擠逼。
念生問她們:「有沒有聽到怪聲?」
她倆異口同聲:「什麼怪聲?」
「一個少婦以對話方式向我們道出她的前半生。」
「念生,你說些什麼!?」
「你是說電臺的廣播劇?」
念生揚揚手:「算了算了,別再提了。」
「每晚都累得呼呼入睡,哪裡聽得見什麼異聲,連鬧鐘都差點聽不見。」
只有念生比較心靜,便想,或許那位女子已經翻了身,走上一條平坦的道路。
那一夜,念生聽見有人輕輕說:「一切最壞的已經過去,原來生活得更好,便是最佳報復。」
念生跳起來,是晚,她忘記拉攏窗簾,發覺鄰居單位有人還沒睡,正在交談,朦朧聽到的對話,便自那處傳來。念生隱約看見對面客廳裡也是兩名女子,莫非也像她們那樣,合資租屋同居。
念生不去想那麼多,明天一早還要起來上班,轉個側,再度入睡。兄妹卜求真是一個身份特殊的記者。
她年輕、有朝氣、肯做、不計報酬,求知慾強。
她不追普通新聞,她好做專題。
老總給她一個篇幅,她找到好題材,便寫上三兩百,沒有適當題材,便一直休息。
幸虧宇宙日報是文藝氣氛特強的一份報紙,老闆本身也是文化人,否則,如何肯僱用卜求真那樣的記者。
小卜並沒有讓老總失望,她文筆細膩,題材特別,觀察入微,令讀者們拍案叫絕,她的專欄增加報紙聲譽,不到一年,已成為他報挖角的物件。
求真身邊有點資產,有能力的母親愛她,供她讀完大學之後還送了一層小公寓給她棲身,令她有資格做自己愛做的事。
這一天,其實是很平常的一天,唯一比較特別之處,是山頂大霧。
求真到山頂醫院去探訪女同事。
張幸子動了一次手術,正在復原中,心情不是十分好。
求真帶了兩本小說給她。
幸子轉過蒼白的面孔來,「是暢銷書嗎,我不看非暢銷書。」
求真笑笑坐床邊,「口味為何庸俗?」
「多人看過說好的小說才會暢銷,我為何要冒險浪資金錢時間去讀冷門小說?」
這是一般消費者心情,所以紅者愈紅。
求真問:「傷口痛嗎?」
「痛得要死,」文人到底是文人,「病得全世界只餘痛的感覺,沒有人生樂趣。」
求真嘆口氣,她也是文人,「會過去的,什麼都會過去,再痛苦的創傷也會過去。」
「求真,我從此不能生兒育女,失去做母親的資格。」
「算了,幸子,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還不是一樣,許只有更好,我隨時可以陪你到孤兒院去助養十個八個不幸的孩子。」
幸子抬起頭看牢天花板,「他們會到我墳上默哀嗎?」
求真嗤一聲笑出來,「恁地看不開,真是個紅塵痴人,你一年又有幾次到令堂墓前致敬?」
張幸子一震,似想穿了。
「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