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嶼的話如玉石落珠般砸在潭水之上，一時間三人皆無言寂靜，過了許久，燭龍那低沉地聲音震著水面而來，喑啞而低落：
&ldo;我這木訥的兒子，還要我操多久的心啊。&rdo;
說罷，一滴淚水從那緊閉的眼角滑落，閃著如星辰微光，落入水中。
第75章 燭龍（五）
燭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緩緩開口說道：&ldo;我那兒子啊，也不知何時才能讓我放下心。&rdo;
&ldo;我啊，自盤古開天闢地便立於這世間，掌管世間白晝黑夜，四季交替。說來你們這些小輩兒許是不信，老夫也曾騰雲而起追春風，夜半邀月與星辰。&rdo;
&ldo;世間皆言，天下之大， 方圓不可數，山海無窮盡，可真活的久了，也總有看盡的一日。&rdo;
&ldo;漸漸的，我只知自己是那上古神， 與其說是掌管不如說是要為眾生負責， 偌大世間， 自己想做的事竟是再找不出一件。&rdo;
&ldo;我向來是不喜與其他人鬼妖神相言甚多的，更無須說至情愛等事，眾神敬我，凡人供奉我，妖鬼懼我，日子久了我竟也只得端著這脾性， 不可亂了分毫。&rdo;
&ldo;可世事弄人， 老夫的心本已蒼老之時，竟偏偏遇了那麼個小靈人， 這事怕是除了天帝和掌管生死簿的神吏們便無人知曉了，說起來怕是惹得非議，老夫便想一直瞞著，可偏偏我那木訥的兒子又走上了這麼一條路，甚至比我更甚，本想責他，可想來若不是我這為父之過，他許是也可免了這災禍。&rdo;
燭龍將自己的尾巴從水中抬起，兩隻後爪也立於地面，螢火點點漸聚集於他身側，微光之中，他身上的鱗片漸漸退去，身形也在不斷縮小，最後化作人形直立於水中小汀之上。
燭龍的人形，比石嶼想像的看起來要年輕一些，雖也已雙鬢髮白，但也不過凡人五十多歲的樣子，到真說不上老態龍鍾。那一雙眸子依舊是微微閉合，也許真是這般，到不會給人凌厲之感。非要形容一下的話，那汀上之人，就彷彿只是凡人之中正在為家庭操勞，關心著孩子孝順著老人的一家之長的模樣。
人形的燭龍，輕輕攏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小半截上臂，意外的那手臂上竟是縱橫交錯的赤紅色血紋，彷彿一道道傷口，令人看得有些觸目驚心。
&ldo;我並非石木，也不是那無心無感，這血紋便是我的錯卻也我從未肯悔改之過。&rdo;
&ldo;世人皆知，窫窳是我獨子，是上古神的後人，可實則窫窳並非整神之身，而是半神半魔。他的母親，也就是我的摯愛，是魔族之女。&rdo;
&ldo;說起來也很好笑，我其實至今不知道他母親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麼。每次問起她時，她總是先搖頭微笑，然後抬起頭用那雙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只是讓我喚她靈兒。&rdo;
&ldo;初見靈兒便是在這潭水邊。&rdo;說著，燭龍向右走了幾步，用腳輕輕點了點地。&ldo;這裡。&rdo;
&ldo;她也應是在那時聽過我的傳說吧，特意跑到這極北之地來探索我的存在。其實她剛進洞口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但感覺身形不大又是個絲毫不懂得隱藏自己氣息的魔族小傢伙，想來也無危害，就也沒太在意，畢竟每年都有幾十個人鬼妖神或是冒冒失失，即便別有用心地闖進來，但他們一般在看到我之後就會鞠個躬，隨後離開。&rdo;
&ldo;畢竟能來到這裡的，多多少少都會從書籍或是長輩傳言間聽聞過我的脾氣和性格。&rdo;
&ldo;但她沒有。&rdo;燭龍頓了頓，背著手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