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整整花了近將一天的時間,從早上走到傍晚,才到了地方。九市鎮上的地保聞訊迎了出來,見他們灰頭土臉的模樣,也不領他們進鎮,卻直接將他們帶到鎮外幾家軍戶的住處,把人丟給對方,交待幾聲就走了。
那幾家軍戶大多同時被派到象牙山林場執役的,只是守的並不是南邊,聽得是新來的同伴,態度還算熱情,招待章家人吃飯睡覺,第二天清早起來便領他們上山,還為他們介紹林場的情況。原來這象牙山就緊挨著九市鎮,山腳下還有幾個小村子,守林人可以住在村裡,也可以在山上安家。半年前才死的那位老軍戶便是在山上建了間小木屋獨居的,只是他死於山火,小木屋也被燒了大半,直到兩個月前崔家人來了,才修好了屋子,如今那屋子是崔家的男孩住著,至於崔家的女眷,則住在山下的村子裡,有三個女人,其中有一個是瘋子。
明鸞聽到這裡,便忍不住開口問:“那我們將來要住在哪裡呢?”那軍漢便笑道:“自然是在村裡住,要不就象我們一樣,住在鎮子這邊,要比山上方便多了。巡山的時候若有需要,就借那屋子睡一晚上,那孩子是不會拒絕的。他脾氣有些古怪,但為人挺不錯,很好說話。”
崔家的孩子再好說話,章家人也不會喜歡他的。章寂父子三人臉色都有些古怪,明鸞便大著膽子再問:“村子裡有房子給我們住嗎?”
“村東頭原有兩間廢棄的舊屋,前幾天聽說你們要來,我們就幫著修補了一下,勉強能住人,你們暫時住在那裡吧,等開春天氣暖和了,再建新屋子。”那軍漢回頭朝他們笑笑,露出一個曖昧的表情,“住在這林場邊上,日子是清苦一點,但好處也不少,起碼不愁沒有木頭建房子不是?”
這算不算是監守自盜?明鸞糾結了一下,看見其他人都很平靜地向對方道謝,似乎覺得這很正常,就閉嘴了。
軍漢又繼續向他們介紹:“屋子後頭有一片荒地,早年也是不錯的良田,只是前些年鬧水澇,那一片地都被淹了,也沒人再重新耕種,就拋荒了。原本是劃給了崔家,可他家只一個幼丁,人手不足,就沒要。上頭的意思是劃給你們去種,有二十來畝呢,地方不小,而且你們又服著官家的勞役,可以免稅。”
正說話間,前頭山路上來了一個人,瘦瘦小小的,卻是個半大男孩。引路的軍漢見了他,便笑著朝他招招手:“崔家小哥,過來!”
章家人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只見那少年越走越近,明鸞才發現,他膚色黝黑,瞧著不過十一二歲光景,身材極瘦,一身灰布藍邊的舊衣裳,上頭綴著幾處五顏六色的補丁,頭髮草草束了個鬏兒,散發垂落到額邊、眼前,遮住了雙目,只露出個尖尖的下巴,臉色有些青白。一抬起頭來,才讓人發現他長了一雙極大的眼睛,黑黑的,幽深得象一潭井水。
他走到近前,盯著章家人看了一會兒,什麼話都沒說,轉向引路的軍漢:“阿叔?”
“阿叔給你介紹,這位是章大爺,這兩個是他兒子,章二叔和章三叔,他們也跟你一樣,是京城來的。知州衙門裡吩咐他們過來跟你一樣守山南的林場,以後可要好好相處啊。”那軍戶回頭衝章寂他們笑,“這孩子沒了爹,娘又瘋了,有個大娘和嬸孃,都是不消停的,你們多照顧他些,他就是脾氣有些古怪,其實是個好孩子。”
章家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沉默了,章放臉上雖然還掛著笑容,但眼裡卻透著冷意。見章家人反應冷淡,那軍漢有些尷尬與不解,但崔家的男孩卻不生氣,還對那軍漢說:“方才看見阿叔的兩個兒子,他們商量著要去江邊摸魚呢。”
那軍漢忙道:“那兩個臭小子,也不怕掉到江裡出事,我這就找他們去!”匆匆告別了章家眾人,轉身往江邊的方向去了。
現場只剩下章家人與崔家的男孩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