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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堅嘆了口氣,環顧了一眼身邊的部下。
他們神色憔悴,卻仍然大聲地和城下晉兵對罵,或小聲和身邊的同伴笑謔著,城下不時射上箭來,沒有人回擊,老弱和婦孺們匍匐著爬過去,把箭一枝一枝地撿起,放到指定的地方。
“嗖!”
一枝箭從城下飛來,裹著凌厲的風聲,牢牢釘在頭頂的城樓磚楹上,不住地顫動。
這是一枝狼牙箭,比尋常箭枝長出一尺有餘,箭鏃足有兩寸長,箭桿上綁著一塊白綢。
賈堅拔下箭,展開白綢。
勸降信,是晉軍統帥、晉徐兗二州刺史荀羨的親筆。
賈堅苦笑了一聲:晉官,自己是做過的。
當初他不過20多歲,就以學術聞名於山東,可是,他是寒門。
於是直到50歲,他才當上了一個小小的高城令,八王之亂,五胡之兵,居然都不屑加兵於這片又窮又小的窮山惡水,直到鮮卑燕王的安民告示和賑濟糧食一起送到了城門底下。
於是此後他成了燕國的邊臣,燕國的忠臣。
“君世受晉恩……”賈堅搖了搖頭:晉恩?還是問問泰山土下,那些被無情拋棄的無辜冤魂們晉恩如何吧。
他三把兩把將白綢扯得粉碎,大喝一聲:“拿弓來!”
身邊的隨從不由得一震,然後個個神色為之一振:賈太守雖是大儒,又已年老,卻同樣以武技著稱。當年在皇帝慕容俊駕前顯技,百步之外,兩箭連發,一拂牛脊,一掠牛腹,都是隻斷牛毛,不傷皮肉,鮮卑人本是以弓馬為長技的民族,對於能文能武的賈太守,都是佩服不已的。
握弓在手,賈堅長吸一口氣,把那枝狼牙長箭搭在弦上。
城下的晉營剛剛開過午飯,吃飽喝足的晉兵們又開始例行的鼓譟。
箭飛如虹,萬人驚呼際,荀羨的7節帥纛已被齊竿截為兩段,旗面飄落在馬頭,又是幾聲人驚馬嘶之聲。
城上的燕**民,卻齊聲歡呼起來。用自己瘦弱的手臂,使勁揮舞著刀槍旌旗。
帥旗墮地不祥,晉兵的陣腳,已開始有些躁亂鬆動。
恰在此時,晉營的背後又是一片大亂。
遭此倉促之變的晉兵顯得不知所措,賈堅擲弓於地,長長嘆了一口氣。
如果此時他有幾千騎兵,突出衝陣,必是大勝之局。
可是自己只有幾百人,幾百個勇敢堅忍、卻疲憊飢餓的殘兵。
晉兵陣中的喧亂漸漸離城近了,只見十幾個渾身浴血的黑衣騎士不顧一切地直衝向城邊而來。
“公子!”城上的將士們驚呼起來。城下的騎士中,為首者正是賈堅的獨子賈午。
賈堅老來得子,賈午今年不過17歲。
賈堅的心一下提了起來,目不轉睛地望著城下。
賈午手舞長刀,當者披靡,已然衝出了晉軍的陣腳。
晉軍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大罵,開始追趕,開始放箭。
幾萬大軍被幾個小卒衝過,實在是無法忍受的奇恥大辱。
晉人不善騎,卻善弩,步卒追不上輕騎,如蝗的弩箭卻如附身之影,附骨之蛆。賈午身後的騎士倒了一個,又一個。
城門沒有開,也不能開,幾個士卒高聲呼叫著城下,一面放下一個大吊籃。
剛衝過乾涸的城壕,賈午的馬卻連中數箭,陡地前傾,賈午滾鞍落地,就勢一滾,雙手已死死抓住了吊籃的繩子,回過臉,去招呼剩下的幾個同伴。
幾個黑衣騎士渾然不理,齊刷刷轉過馬,吶喊著衝向追兵和來箭。
兩軍數萬人驚呼聲中,他們很快被射成了刺蝟,卻仍然衝出幾十步,才一個個地倒在地上。
“拉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