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花瓶後,記得插上鮮花。”他想了想,又道,“就插王爺最喜歡的白菊。”
芸兒應了一聲,就匆匆往二夫人所居的“群芳閣”走去。既然叫“群芳閣”,以前定是種滿了各種鮮花,然而現在卻只剩下一種花。
菊花,白色的菊花。院子裡,屋簷下,甚至房中,都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白菊。什麼品種都有,看得出主人定是下了一番功夫去搜集,恐怕全京城再沒有哪個地方能有這麼多種類的白菊了。
時值秋天,正是菊花含香吐蕊之時,整個“百花閣”似乎都被簇擁在一片雲海之中,令人頓覺“秋容圃外淡,春意眼前旋”,就連空氣中也飄浮著濃濃的花香,沁人心脾。
芸兒不敢多看,她知道二夫人脾氣不好,若去遲了,定會受到責罵。所以她低頭匆匆走過芬芳的庭院,跨過一道硃紅的門檻,走進一間雕樑畫棟的屋子。
屋內,一位紅裝麗人正斜倚在窗前,拿一把小米喂籠中的畫眉,見了她,便嗔道:“怎的去了這麼久?”
芸兒低眉斂目:“回二夫人,今日府內事情太多,奴婢實在脫不開身,待會兒還要去收拾王爺的書房……”
話還未說完,臉上已捱了一個耳光,火辣辣地痛。她捂著臉,眼中湧出淚水,卻一聲也不敢吭。
就聽花想容厲聲罵道:“不長眼的東西,只知道聽那金七的話,本夫人的事一點不上心,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主子嗎?”
芸兒唬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叩頭:“奴婢不敢!”
“你不敢?”花想容的聲音又尖又利,一絲怨毒扭曲了美麗的容顏,令她看上去竟有幾分猙獰,“你們府內上下哪個把我花想容放在眼裡了?是不是見王爺對我冷淡,你們也跟著欺侮我?”
“喲,姐姐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呀?”說話間,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走了進來,正是三夫人何凝露。這兩人站在一起,當真是春蘭秋菊,各擅其場。花想容就如一朵帶刺的玫瑰,體態婀娜,嬌豔嫵媚,何凝露卻是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纖弱柔美,嫻靜高雅。
她見花想容氣得滿面通紅的樣子,微微一笑:“姐姐何苦跟這等沒眼色的東西生氣,沒的氣壞了身子。”
花想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胸口的怒火,對芸兒道:“這次看在三夫人面上,暫時饒了你,以後若再犯在本夫人手裡,定不輕饒!”說著,順手拿起桌上的茶盅擲了過去,罵了聲:“還不快滾!”
茶盅撞上芸兒的前額,又滾了下來,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濺了一地。她捂著頭,指縫間已經滲出了鮮血。她的臉色蒼白,卻不敢呼痛,叩了個頭,搖搖晃晃地轉過身子,正要離開。
“且慢!”何凝露叫住她,揚揚尖削的下巴,“把地上掃乾淨了再走。”
“是。”芸兒忍痛答道,找來掃帚將地上掃得乾乾淨淨的,方才離開。
花想容餘怒未消,抓起桌上一把團扇,狠命揉了起來,竹節發出咯擦的折斷聲,絹綢的扇面頓時出現了裂紋。
何凝露勸道:“姐姐生奴才們的氣,要打要罵都成,何苦拿這扇子出氣?這柄上好的蘇州絹扇,價格昂貴,弄壞了多可惜!”
花想容將扇子往榻上一丟,冷冷淡淡地道:“反正已到秋天,這團扇也用不著了,有什麼可惜的?”
何凝露一怔,默立片刻,眼中漸漸現出幽怨的神情,她垂下眼簾,輕啟檀口,吟出一首詩來:“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成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風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斷絕。”
這是班婕妤失寵於漢成帝后所做的《怨歌行》,以團扇自比,寫盡了佳人中道見棄的幽怨。花想容自然也知道這詩,頓時惱怒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也想來取笑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