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薔見狀心下駭然,反應比他大了許多,沒有多想什麼的就起身提著裙襬朝那滾開的殘破玉冠追了出去。
肅容將那隻剩一個金屬箍的發冠撿起,同時還仔細拾起了地上又碎了一遍的那半塊玉。跑回亭上後,小薔微微欠身,雙手平攤,奉上冠箍和碎玉,同時又道:“真地不要緊麼?”
她能這麼說,實際上已等於是放下心來。她見這發冠的主人自己都不著急,她當然也就容易放寬心。
年輕人搖了搖頭,說道:“我的頭髮天生比尋常人要薄許多,原本就是承不起這麼重地冠。”
隨後,他只接過了冠箍,並未管那碎玉。再次將其信手塞回了衣袖中,也不管等會兒它會不會又像剛才那樣脫袖掉落,再摔一通。
小薔看著他的輕漫舉動,正要好心開口提醒一聲,就見他伸出兩根手指並在一起,在兩人視線相對的中間搖了搖,又說道:“我也是不想……嗯……像頭上掛著個大項鍊墜子一樣戴著這枚冠了。”
像掛著大墜項鍊一樣戴上發冠?
小薔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禁不住撲哧笑出了聲,已顧不得自己前後的態度變化相差得有多離奇。
年輕人見小薔笑得真切,看樣子她是真的很開心,他也跟著微微一笑,說道:“看吧,你也覺著那樣子很滑稽,那麼那滑稽的樣子落入滿廳賓客當中,我豈不是要被笑很多次了。”
他這話倒讓小薔重新意識到之前還在憂心地一個問題,斂了笑容,她乾咳一聲,微怯說道:“終究是婢子不好,這冠上的玉,肯定很珍貴的。”…
“不過是死物罷了。”
這話說罷,年輕人忽然從亭欄上站起身,伸手取過了小薔捧在手心的那幾瓣碎玉。然而他不是要將它收回到袖裡,而是轉身一揮手,將其投入了柳風亭一旁的荷塘裡。
小薔見狀驚詫的啟了啟嘴唇,半天才“啊”了一聲。
望著荷塘裡被碎玉石砸衝出的圓形水紋一層層漾開,年輕人淡淡說道:“珍珠良玉,無人識沒人捧的話,其實跟石頭沒什麼兩樣。偏偏我就是那個捧不起它們的粗淺俗人,便送它們去來時的地方吧!”
小薔似乎不太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倒是很快道出另一個非常實在的問題來,“雖然是碎玉,卻也是可以換一些銀子來的。就這麼扔了,總覺得有些可惜了。”
年輕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眼中的惋惜之情。他的目色在微滯之後,忽然浮上一絲困惑,問道:“你現在很缺錢麼?”
小薔被他這來得有點突兀的一句話問得一愣,然後老老實實答道:“府裡的主子從不克扣下人們的月錢,如此一來,平日吃穿用度,倒是不但不缺,還能有些存積……但是,就這樣將這些碎玉扔了,婢子總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年輕人聞言沉吟起來,片刻後他才開口道:“別可惜它了,那種玉叫做‘石崗青’,一旦碎開,渾身都會出現裂痕,無法進行第二次雕琢,便失去了價值,賣不出多少錢了。”
小薔聞言驚訝說道:“竟是這樣?”
年輕人點頭又補充說道:“因為它看起來還是挺漂亮的,所以常為裝飾玉,但實際的價值卻因為這種性質侷限了輕重。”
話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然後轉言又道:“還好你不是真缺銀子,不然我身上也沒帶多少銀兩,幫不上你什麼忙。”
年輕人忽然換轉主題的一句話,讓小薔一時忽略了這塊作為裝飾而存在的玉石所包含的另外一種意義。而因為幾番交談,反使得她重視了另外一個問題。她對這個面孔陌生的年輕人的印象大為轉變,不但不認為他非輕浮之人,還覺得這個人十分有趣。
但是,作為一名在相府有過數年服侍經驗的丫鬟,她又很快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