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話說的格外妥帖,的確是當今勢態的最優之解。
蕭凜沉吟了片刻,並沒有反駁,只是開口道:「後位懸置確非小事,但莽然定奪恐會攪亂朝政。朕記得周明含與永嘉都剛從女學結業,那便先叫她進宮當個女史,掌侍讀之事,待三月以後,春夏之交再做定奪吧。」
只要進了宮,便是個訊號。
鄭太傅深以為然:「臣以為此法甚好。」
不過一提到婚事,鄭太傅忽又想起了前些日子鬧得轟轟烈烈的西戎求親一事,忍不住問道:「那陛下對西戎之事又是如何打算的,如今國喪已過,若是要將柔嘉公主賜下去,此時便該著手預備著了。」
大大小小也是個公主,總不能事到臨頭了再做準備。
話題忽然轉到了她這裡,柔嘉攥著帕子,微微有些緊張。
蕭凜端坐著,視線微微掃過簾子,再回過來,只是淡淡地說道:「朕不打算把她賜下去。」
「為何?」
此話著實出乎鄭太傅預料,他是親身經歷了當年之事的,蕭凜不遷怒於柔嘉公主已然是善待了,如今利益當前,為何忽然鬆口呢?
「那阿木勒王子不是當眾說用五成歲貢來求娶嗎?臣以為,五成的確是不算少了,總歸是一個異姓公主,用來撫邊也不算虧待了她。」
鄭太傅為人清正,行事規矩,一向不喜歡那個容色出眾的宸妃,對這個美貌更甚的公主更是天然的沒有好感。
難不成,這個公主也用了和她母親一樣的手段?
鄭太傅不由得緊張地看向蕭凜。
蕭凜卻是格外冷靜,神色如常地開口道:「太傅不必緊張,朕之所以不應許並不是為了其他,而是因為阿木勒其人。這個西戎的王子行事陰狠,作風古怪,若是真叫他拿人討好了老王,得到了王位,西戎的局勢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朕不是目光短視之人,不會為了眼前這點小利給邊境留下隱患。」
「從一開始,朕就從未想過要將任何人賜給他。」
蕭凜頓了片刻,又說了一句,不知是說給誰聽。
「原來是這樣。」
鄭太傅明白了,怪不得陛下那日並沒有接受那個西平公主,看來也是同樣的道理,他是不想給阿木勒任何的倚仗。
柔嘉站在後面,聽到這番話猛然抬起了頭來,像是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整個人從頭涼到了腳。
她以為是自己主動獻身才求了皇兄收回命令,卻未曾想,皇兄原本就不曾想過把任何人許給西戎。
所以,她的清白,她的委屈求全成了什麼?
成了他旁觀的好戲嗎?
即便是拒絕和親,從頭到尾也只是出於政治利益,她的求情和獻身不過是一個附送的好處罷了,沒有一絲一毫實際的用處。
皇兄,原來一直把她玩弄在掌心。
他可真是絕情啊。
既驚且懼,柔嘉整個人像失了神一般站在那裡,直到現在才徹底認清他有多冷漠。
身形一個不穩,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盆,銅盆噹啷地摔到地上,盆裡的水流了一地,一直流到了外間,流到了蕭凜的腳邊。
「裡面是有人嗎?」鄭太傅盯著那傳出動靜的簾子,眼神有些警惕。
蕭凜扯著衣擺錯開了一點那腳邊的汙水,聲音平靜地道:「無人,朕養了一隻貓,剛抱來沒多久,性子有些不馴服,大約是它不小心碰倒了水盆,等朕抽了空好好教一教,它就會學乖了。」
那簾子靜的一動不動,鄭太傅才收回了視線,沒再說什麼,只是低頭道:「陛下對和親之事既然早有定奪,臣也沒什麼異議,既如此,那臣便先行告退了,陛下也早些休息。」
蕭凜微微頷首:「張德勝,送一送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