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信在沉默了一下後才開口,但只是吐出了這兩個字,沒有多說一句解釋的話。
史靖又問道:“如果這個人惹的不是岑遲,你還能回答得這麼果絕麼?”
史信沒有立即回答,他在沉默之中思考。
可史靖一點也沒有留時間給他思考的意思,只等了一瞬就接著說道:“在這個問題上,哪怕你只是有一絲的猶豫,那便等於是回答了。但是,你的這個答覆是我不想要的那一個。沒想到岑遲與你之間的交情已經達到了影響你的判斷力這個層面上。他明明不常在府中居住,這一點讓我很困惑。”
“父親,岑遲是塊璞玉。”史信快速的回覆聲中顯出他情緒上的微小幅度,不過他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隨後又是斂容緩言道:“岑遲之才當世罕見,愛才之心如惜寶玉,讓人舉捧慎意。”
“璞玉雖美”史靖注視著兒子的雙眼,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卻是身外之物。”
史信目色微動。沒有說話。
史靖也沒有再就這件事多說什麼,他拉開位於書桌中間的抽屜,從裡面取了一隻紙袋子放在桌上,然後說道:“昨夜就聽僕人說岑遲迴來了,不過時辰有點晚,所以我也沒來看他。今天上午忙了半天,中午藉口回家吃飯,才有這麼點空閒。岑遲那邊我就不去了。這圖紙先給你,我這便又要去宮中議事。過幾天便是國典,又要有一番忙碌了。”
史信走近書桌邊,低頭去舀那紙袋子,在與父親的臉非常接近時,那張熟悉的臉上。入蛛網一樣密集交錯的細紋也變得清晰了許多。史信心念一動。忍不住開口道:“父親,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嗯。”史靖點了點頭。
史信捧著紙袋,朝泰然坐於書桌後的史靖躬了躬身。“那兒子先走了。”
待史信要轉身的時候,史靖的聲音忽然傳來。
“信兒,你……”
史信腳步微滯,抬目看向父親那含滿話語的雙眼,溫和說道:“父親有什麼吩咐?”
“我史靖不是一個弒殺的喪心病狂之人。所有作為皆是為了我史家大事著想。也希望你能夠理解。”史靖緩言說到這裡,語氣漸漸溫和,接著說道:“我一共育有三個孩子。你大哥剛健威武。上將之才,但在人情世故方面的處理遜於你太多。你二哥是個苦命人。一出生便有殘障,所以……史家的重擔,將來很可能有一大半要落在你的肩膀上。”
史信動容道:“父親何故忽然說這樣的話,孩兒惶恐。”
史靖斂容垂目。說道:“為父只是想對你說,你切不可感情用事。府中的那些賓客中雖然不乏大才,平日裡你儘可與他們把酒言歡,不拘小節,但這並不意味著你真的要舀出自己的感情去與之交換友誼。但凡有影響我們史家大事者,不論是主動的還是無意的,該決斷的時候就該乾脆、乾淨。”…
“孩兒一定牢記父親今天的教誨。”史信在誠懇的回答了這句話後,稍定了定神,他就又說道:“父親剛才問我。是不是對那個人的死感到惋惜,我遲遲沒答覆,現在我想清楚了。我並非是捨不得和惋惜。而是我不想在現在多談這件事,因為過一會兒我就要去見岑遲,他們是同一類人,剛見了個死的,立即又見一個活的,總覺得會有些奇怪。”
史靖聽完兒子說的這番話。忽然發出一陣不太連貫的笑聲,然後說道:“這個好辦。活著的那個,你就當他是好朋友,死了的那個便是背叛了你的朋友。曾經都是朋友,只是死了的那個有負於你,因而死是理所當然的結果,這樣不就好分辨了?”
史信聞言點了點頭:“父親智慧闊達,孩兒領會了。”
……
……
相府東面,一處植滿香樟樹的小院落中,一個青年人身形展開成一個大字的仰面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