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剛走兩步,黎危卻突然一頓,蘭昭很快超過了自己。黎危回首看去,叢林間樹影幽幽,看似詭譎,但實則什麼都沒有。
可剛剛那一剎那分明有種被窺伺的感覺,危險、溼黏,陰冷而貪婪。
“怎麼了?”蘭昭回頭疑惑道。
“沒什麼。”
他們沒有原路返回,而是踏上就近的小道朝老李家的方向走去。
村民們基本都回家歇息了,門窗緊閉,看不到一點人影,豬羊也跟著安靜起來,聽不到一點吠鳴。
寂靜到叫人心慌。
蘭昭不由加快了腳步:“好像沒有一戶人家點火。”
如果不點火驅散黑天的黑暗,給自己留下一片生存的淨土,陰影將會如附骨之疽一般無處不在,直到將人逼瘋,融為祂們的養料。
“你還真把他們當人?”
蘭昭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其它庇護所裡自然不可能存在正常的人類,那麼不需要驅散陰影也就正常了。
他們本就是一體的存在。
蘭昭低下頭:“黎隊,你殺過隊友嗎?”
這問題沒頭沒尾的,聽著有點挑釁的意思,好在黎危的理解能力不差。
他說:“很多。”
蘭昭偏頭:“你會覺得被汙染後的他們還是人嗎?你會……痛苦嗎?”
你會因為殺死隊友而痛苦嗎?
有時候,上一秒隊友還在和你並肩作戰,下一秒就不知道什麼原因陷入了汙染死局。
也許他會偽裝成生前的自己,哭著求你我想活下去,也許他生前就已經跟你打過招呼——
“如果我失去理智,就殺了我吧。”
面對這樣的他們,動手時真的能無動於衷嗎?
真的能立刻把失序的他們當成怪物,與生前區分開嗎?
黎危沒有直接回答:“《生存守則》最後一條是什麼?”
“……”蘭昭能把生存守則倒背如流,自然記得。他張張嘴,喉嚨澀然無比,沒法將那句話說出口。
《燈塔生存守則》不是隨便寫寫的,裡面的每一條條例都由秩序者親自執筆,會影響閱讀的人牢記於心,加深他們的理智。
但蘭昭發現,這樣遠遠不夠。
() 就像對講機裡的那個人,他難道不記得《生存守則》第一條就是“燈塔是當前有且僅有的唯一庇護所”嗎?
他知道的。
可他還是入了局。
“黎隊,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黎危回眸:“說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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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家的房子就在前方,然而門口卻有個不速之客,正準備敲門。
黎危在他身後停下:“什麼事?”
“哦,你們不在裡面啊?”來人是個年紀很小的男孩,被黎危嚇了一跳,“明天是個黑天,李叔家的房子很久沒人住,裡面沒有木柴,所以村長派我來給你們送火。”
這麼好心?
明明剛剛就在說生存守則,此刻蘭昭還是冒出了個荒謬的念頭:也許這個庇護所真的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
男孩將一堆柴火遞來,黎危雙手沉了一沉——這麼重的木材,這小孩竟然拿得毫不費力。
“謝謝。”黎危忽而覺得蘭昭前面的疑問不無道理,他好像不經意地問:“村民們都不需要火嗎?”
“我們不需要。”男孩在胸前虛虛劃了個圖案,虔誠道,“村長會庇佑我們!”
“那還劈什麼柴?”蘭昭問。
男孩看傻子似的看著他:“你平時用屁股燒飯嗎?”
蘭昭一哽:“……”
黎危將話題拉回來:“村長是覺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