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是第一次他擁有屬於自己的地方,他有自己的床、自己的椅子和自己的餐具,他終於找到自己的位置;所以縱使房子裡簡陋到沒有電話、電視、暖氣、冰箱,下雨天還會漏水,房子外又常有警車的警笛聲呼嘯而過,夜半或白日傳來炮竹聲般的槍聲,但他還是覺得很開心。
然後有一天母親心血來潮,說要帶他去參加Party,他跟著母親來到據說是很有名的畫家、也是母親的老闆家裡。
這個畫家的家又大又漂亮,他從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地方,很大很大的房子裡充滿了漂漂亮亮的男男女女,他們穿著得體的衣服三三兩兩地談天說笑,或是隨著音樂扭動身體,他簡直看傻了!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世界存在,充滿美酒、音樂、歡笑和漂亮的人。
他站在牆角,以充滿興趣的眼光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男男女女恣意狂歡,他們大口喝酒,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調笑接吻,還有人聚在吧抬旁吸食一種白色的粉末,然後他們開始大笑,像跳舞一般走路,看到人也不管是男是女,就是親吻擁抱,甚至開始愛撫、寬衣解帶……
突然之間,有一個女人衝過來抱住他,用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嘰嘰呱呱地說了一串話,他只聽懂最後一句她說的是“你好可愛”。他只覺一股嗆鼻的酒味迎面而來,他下意識地想要閃躲,那女人卻抓住他的頭不讓他動,他驚訝地看著她塗得鮮紅的嘴唇往自己的臉靠近,一股嗯心感由胃直衝而上,然後就“嗯”地一聲吐了。
“你在幹什麼?”
他跪在地上難受得嘔吐時,聽到母親尖銳的聲音響起,抬頭一看,便見母親滿臉忿怒地賞了那個想強吻他的女人一個大耳光,然後四周開始亂成一團……
沒一會兒一個面板很白,身材很高的男人從人群之中走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想吻我的兒子,他今年才十一歲而已,有沒有搞錯?”母親接著又對那個女人破口罵了一些粗話。
“好了,好了,沒事了,大家回去繼續玩吧!”男人轉身向大家說,然後又對一個男人說:“John,幫我送Sarah回去,她可能興奮過頭了。”
叫John的男人帶走叫Sarah的女人後,男人又蹲下身來,傾身問他:
“你沒事吧?小弟弟?”
他又轉頭對著母親。
“這裡本來就不該帶小孩子來的,碧芝。”
“誰教你要開這種徹夜狂歡的Party?家裡沒人,我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張碧芝抱緊懷中的孩子。
“他全身都吐髒了。”男人皺起眉頭。“跟我來吧,我找個房間讓他清洗一下。”
張碧芝抱起孩子跟著男人走。
“我叫Victor,你呢?小弟弟。”Victor微微一笑。
“我叫弟弟。”
“di-di?”Victor又皺起眉頭。“這是哪一國的名字啊?怎麼寫?”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字。”他搖搖頭,打從懂事以來,張碧芝就這樣叫他,所以他以為這是他的名字。
“你沒讓你兒子上學嗎?”Victor問。
“我連明天的生活費在哪裡都不知道了。哪有錢讓他上學?”張碧芝沒有說出口的是,她還是非法居留,自然沒辦法讓兒子上學。
Victor搖搖頭,沒再說什麼,他帶他們到浴室,讓張碧芝為兒子清洗一身汙穢,然後又回去找了一件襯衫。
“我這裡沒有小孩子的衣服,你將就點吧!di-di!”
“謝謝你,叔叔!”他衝著Victor叫一笑。
“小傢伙倒挺懂事的,幸好不像你滿口粗話。”Victor對張碧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