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白色褻衣,神色肅冷的李績。她連忙轉過身來,又羞又惱,彆著臉就要疾步離去。
朔陽侯冷哼一聲,沉聲道:“怎麼?心底還是不安定,覺得要上我的床榻方才能安心?你且放心,既是應承了,便必會護你們母女周全。你大可不必夜半時分在我門前躑躅不去,端是擾人清夢。”
宦娘停步看那雹子,正好擋在了李績門前。李績是枕戈達旦慣了的人,最是警覺,當即便拿了匕首開門去看。見是這心機女子,李績心裡惱怒,登時便覺得是這沈宦娘想要勾引他,迎奸賣俏以保自身平安。
見宦娘背對著他不言語,李績心裡早已認定,冷笑道:“庸脂俗粉,也想著巴結高枝,可憐可笑。罷了,此後你在我孃親身邊侍候時,還請坐戒垂堂,自尊自愛,不然我定將你逐出去,毫不留情。”
宦娘因著孃親的身份,自小到大受了不少冷嘲熱諷,早已不會為此惱怒。李績言語刻薄,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暗暗一嘆,隨即揹著他,平聲說道:“侯爺你看,這雹子裡有些泛著藍光呢。之前那不會消溶的雪,我也曾仔細看過,有些雪花也隱隱泛著藍光。”
李績聞言,心裡一怔,抬眼看去,果然看見這隨著雨絲墜下的雹子大多是正常模樣,有少數則隱隱泛著藍光,若不仔細察探,當真發現不了,便是發現了也多半以為是眼花之故。
他心上微凜,復又看向宦孃的背影。她的打扮與京都貴女們甚為不同,貴女們以纖弱為美,以矮小為美,近十年更流行起了裹小腳,鞋弓襪淺,三寸金蓮。而這宦娘,髮髻上只插了支木釵,身量極高,只比他矮不到一頭,至於身材,則胖瘦合宜,無論是哪一處都與貴女們的風尚相去甚遠。
稍稍猶疑後,李績平聲道:“這雪這雹子,恐怕都有蹊蹺。你與你孃親多加小心,切勿讓這雹子沾身。”
宦娘經李老太點過,此時已能聽出這話裡的“賠禮道歉”之意。她笑了笑,回道:“寒意刺骨,將軍還請速速回屋罷,宦娘先行告辭了。”
宦娘與孃親擠在一間房中。沈晚望著這窗外異象,復又紅了眼圈,低聲道:“咱們屋裡頭還放著銀錢首飾呢,準備給你添妝用的,可別被人趁亂拿了去。方才你沒回來時,娘好幾次想舉把傘回咱屋裡頭,好好收拾一番,將值錢的都擱身上帶著。”
宦娘笑笑,安撫道:“人是活的,銀錢是死的。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沒柴燒。咱娘倆活得好好的才最為重要,錢沒了,還能再賺不是?”
沈晚心裡卻仍是捨不得,嘆道:“那可是你攢了許久的,都是你的血汗錢。”
宦娘搖搖頭,不再說話。她不願為死物操心難受,倒是極為慶幸身上還帶著從藥鋪趙掌櫃那兒拿來的膏藥。她瞧著沈晚神色不對,肯定是肩頸處又刺痛起來,卻怕她憂心,忍著不敢告訴她。
“娘,把衣裳脫了,我給你敷膏藥。”宦娘柔柔地笑著說道。
沈晚聽了,心上酸澀,復又低泣起來。
宦娘邊給她敷膏藥,邊無奈地笑著道:“娘當真是個水做成的人兒。哭多了最是傷身,娘當那淚珠兒不要錢的麼?那每一滴都凝著人的精神氣兒呢,千金難買。”
“是娘耽誤了你的前程,娘怨自己少不經事,被人矇騙。”沈晚泣道,“宦兒,你當真不曾怨過娘嗎?”
宦娘手上微頓,隨即笑道:“小時候被人丟石頭,潑髒水,當真怨過娘。後來漸漸長成,我便明白,北叟失馬,焉知是福是禍。娘若不犯錯,便不會有我。旁人若不欺侮幼年的我,我便不會想著上進。娘一直說我若生在世家大族的話,定是做當家主母的料,可是娘想沒想過,若我做貴女的話,定然會與其他貴女一般行徑,成日裡只知道琢磨妝容衣飾,不敢大聲說話大步走路,說不定還得裹小腳……福禍相依,咱娘倆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