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臨近七點，省府飯店議事廳。
“所以，這就是大帥口中所說的先結清部分賬款？”
一個身形矮胖雙眼卻頗為精明智慧的中年男人起身瞥了一眼方才由軍官們搬上桌的幾個裝滿了錢幣和金條的箱子，很快便興致寥寥地坐了下來，神情隱隱露出幾分不屑。
穆明遠壓抑住心中習慣性地想要怒懟的衝動，眯了眯眸。
今晚到場的有十多個商人，別的倒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對方也並未如他們所放言的那般態度強硬，卻也都還是謹慎得很。
除了說賬款的事，別的話這些人基本都不搭腔，並且，還會時不時地將話頭遞給同一個人——
這個其貌不揚的矮胖男人楊萬。
而這將近半個小時，也就只有這個楊萬說話最為不客氣。
明明他也不過只是一個小鋼材商而已。
他的底氣來自於哪？
坐在穆明遠左側的徐暉聽言，也冷了臉。
“大帥已經說得足夠清楚，賬款不是不付，只是眼看著時局愈發嚴峻，任何原材在此時都吃緊得很，待到境況好轉，自然會一一付清。”
“大帥代表的是我們江城的軍政府，當然也是婁委員的意思。諸位今晚能趕來的，幾乎都是我們江城人，難道，婁委員還會坑騙你們不成？”
說著，徐暉食指在大搖大擺地在桌上的槍柄上敲了敲，眼神愈發冷厲，繼續道：“各位，可都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見在場幾人包括楊萬都變了臉色，目露忌憚，穆正鴻則端茶輕抿，反而打起了圓場。
“這些錢確實不多，但帥府已經盡力了，抵消在場幾位已經超出了付款期的那一部分，還是沒有問題的。“
“本帥親自向你們保證，兩年之內，定能讓你們連本帶利收回所有的錢。”
幾人齊齊搖頭。
兩年，這也太長了。
更別說所謂的連本帶利也只是穆正鴻現在這麼隨口一說而已，誰知道能否兌現。
但正當他們準備說什麼時，竟又有一位軍官從桌下抬上來一件箱子。
穆正鴻將他們的疑惑盡收眼底，掀起唇角。
“這，便是本帥先行付給在座的利息。”
“本帥知道你們背後還站著不少商戶，但這些，僅僅就是給你們的。”
方才是威逼，那現在，顯然是利誘了。
楊萬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之後，極其突兀地笑出了聲，在穆正鴻幾人莫名且不悅的目光中緩緩開口：
“楊某不得不承認，大帥確實高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是分攤給所有商戶，那確實沒人看得上。但若只是充當利息讓我們幾個平分，那著實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足可以讓我們動心。”
“大帥又料定能來省府飯店赴約的，都是一些出頭鳥。若我們幾個都閉了嘴，大帥再對其他人警告一番，那自然不會再有人敢當眾鬧事。”
話落，楊萬還不忘豎了豎大拇指。
“高，真是高。”
穆明遠再聽不慣楊萬這副陰陽怪氣的語氣，冷笑一聲。
“楊老闆是接受還是不接受，不如給個準信，何故在這冷嘲熱諷。”
他現在已經料定眼前這個一看便知十分精明的楊萬，就是那個有心煽動想要謀取更多利益之人。
如今的穆明遠在不悅時面無表情的模樣已經不知不覺中有了幾分威懾之力。
但楊萬這個當事人卻半點不在意，反而搖了搖頭。
“當然不接受。”
這話一出，穆正鴻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楊萬，你再好好想清楚，再來回答，到底是接受，還是不接受。”